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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酒尽情意散

“荒将军,请留步。”下朝后,荒木刚刚迈出清议殿的门槛,早就恭候他多时的公公立马上前道,“陛下有旨,请您往宝成殿商议要事。”

荒木什么话都没有,只是往宝成殿走去,他早就明白陛下想商量的要事究竟是什么。

“荒将军,快请进。”门口等着的领事公公连忙行了个礼,一见到他就忙不迭道,“陛下在里面等着你呐,恕奴才多言,陛下今日的心情可是不怎么好啊,将军万事该多小心才是。”

“如此,劳烦公公了。”荒木深深吸了口气,门匾上宝成殿三个大字在阳光照耀下金光闪闪,几乎晃花了他的眼,两侧的侍卫推开了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稳了稳心神,缓步迈进了大殿。

大殿清凉,但却有些暗。虽然仍旧是一贯奢华的皇家作派,但是那明黄色在屋子里却显得有些黯淡。四处静悄悄的,并没有宫女太监们服侍着。

“微臣荒木请见。”荒木跪拜道。

“快起来。”国君从珠帘背后转了出来,五色的珠帘发出阵阵脆响,国君快步上前拉起荒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必多礼。”

“是。”荒木低头应了。

“坐坐坐。”国君指了指一旁的座椅道,自己则舒舒服服地往殿中议事的小高台正中间一坐,“荒木,自从我当上国君以后,咱们俩很久没能把酒换盏了啊,年少的时候我们俩可是好搭档,京都出了名的好酒量啊。”国君眯着眼,想起了遥远的少年记忆,忍不住哈哈一笑,“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喝醉了,迷迷糊糊便要往窑子里去呢,要不是你拦住我,被阿玛知道了我就遭殃了,还有一次你喝醉了,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陛下今日找微臣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陈年旧事?”荒木有些不悦道,看着老大不正经的国君有些无奈。

“不是不是,我找你来喝酒。”国君哈哈一笑,如同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壶酒,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碧一墨两个杯子,装模作样地往里添茶,口中道,“你还记得当初那些人怎么说的吗?说是一个是年少有为的将军,前途无量,却整日和最不学无术的王爷厮混,终日买醉,混沌度日,那些人都很为你扼腕叹息啊……”

“……”荒木没有接话,而是看着国君倒酒的样子,琼浆般的液体缓缓注入两只空杯,他心里隐隐约约有着不好的预感。

“那些人肯定想不到,他们口中不学无术的我啊……最后居然成为了国君,君临天下!”国君的口吻中带着些洋洋得意的味道,话锋一转,又带上了一丝阴桀,“不过你……才是最有眼光的一个,对不对?”

“陛下想说什么就直说吧。荒木一届粗人,听不太懂。”荒木冷声道,国君今日召他前来,言辞虽然亲切,和他一起追溯往事,然而却刻意坐在了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昭示了君臣有别,肯定不止喝酒这么简单。

“荒将军果然快人快语。那么朕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国君倒酒的手顿了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玉瓶,口吻一转,竟然是掷地有声的威严,“南方战乱,四城皆被訾水军占领,百姓水深火热,朕也日日不得安眠,这种时候你一再阻止朕出兵,意欲何为?莫不是要等到訾水攻打到了朕的皇都脚下,你才肯出兵———助他们一臂之力,覆了朕的天下?”

“微臣不敢。”没想到他给自己扣上这么大的罪名,荒木连忙请罪,然而他虽跪着,身躯却挺得笔直,他直视这高台上的略显怒意的人,道“微臣绝没有逆反之心,只是微臣恐怕出兵之后,訾水会和燕坤联手,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两线作战又极费精力,自顾不暇,因此不敢擅自调动兵力。”

“如今,已经不是朕信不信你的问题!”国君冷哼了一声,“你可知道今日朕收到了多少封弹劾你不出兵的奏章?你与朕是多年的好兄弟,就算朕信得过你,别人未必。今日朕若不做出点表率,又如何堵得住朝堂之上的悠悠众口?”

“那陛下的意思是……”

“给你两个选择,出兵——或者是,”国君眼神一转,口气莫测,“陪朕喝一杯酒。”他漫不经心地玩转着手中的玉佩,示意荒木走上前来。

铺着明黄绸布的桌上只放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瓶和两个杯子,一碧一墨,格外鲜明。

国君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玩味的兴致,“桌上这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没毒,你自己选吧。若是无毒,朕便信你没有逆反之心,但若是有毒……看在你与朕相识多年的份上,朕倒也能亲自送你一程。”

荒木的心蓦地一沉,今日国君一番话已经摆明了不信他,却又听得国君讲到,“不过,根据朕的探子打听,你失踪多年的亲生母亲很可能就在南方一带,你自觉如何呢?”国君没型没样地靠在椅子里,眼神却是难得的锐意如针。

“陛下如此,竟是给了微臣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了。”荒木微微苦笑了一下,眼神里却带着熊熊燃烧火苗,毫不犹豫拿过碧杯一饮而尽,他喝的太急,被呛得连连咳嗽,却又拿过那墨色的杯子灌了下去,喝吧!喝吧!他想借酒压下胸臆间的种种苦闷,原本是同甘共苦,壮志豪言,约定一同睥睨天下的好兄弟,他倾尽全力助他登上光耀无比的宝座,却不料也将他推进了一个刀光剑影,卖弄权术心机的政治漩涡,两人渐行渐远,如今两人之间更是生生要因为地位和猜忌而割开一道无法愈合的口子!再不能对等,以兄弟名义相称!再不能把酒换盏,举杯对月,纵横高歌!一如那年初雪的夜,年少热血,惺惺相惜的两人在沉碧楼顶看万家灯火,谈笑风生,将整个国都都踩于脚下的壮志豪言,一双紧紧相握的手似乎昭示了亘古不变的友谊与坚定;又如那年秋季狩猎,两人驰骋于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举弓射下天上展翅飞翔的大雁,彼时还是王爷的他割下鹿角,两人相视一笑,眼角同是纯真满足,共同策马远去……

远去了,那些鲜衣怒马,泼洒热血的岁月;远去了,那个永远不正经,带着痞气而赤忱待人的他。

十年感情,崩于一夕。

荒木苦笑,眼神却渐有悲哀与无奈。

看着他毫不犹豫喝下两杯酒,国君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他果然没有变,还是那个熟悉的荒木,他在心底默默叹息了一声,用恶毒的想法揣测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这几年变的……大概只是自己罢了。若他当初没有当上国君,今日他和荒木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他不会原谅自己了,终于被撕裂的情义。国君声音冷涩,却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你猜对了……那两杯酒都是没有毒的。”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几天你就跪在这儿好好反省吧,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愿意出兵了,再来找我。”

说罢,国君拂袖而去,并没再多看他一眼。

空寂的大堂里,荒木缓缓跪下身去,石头的地面硌得着他的膝盖,他的上身却保持笔直的姿态,宝成殿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起,淹没了他的背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