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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再断右臂

龙声若天雷,龙意似波涛。

韩湘竭力挺直背脊,妄图自朱漆木柱上站直身躯。忽有龙声传来,夹带着浩瀚之龙威,让他的面容更显坚毅与不屈。

他直视着扬天长笑的晏颖,正欲开口,却忽见她已止住笑声。闻着龙声,她似颇为愕然,疑惑道:"凭你这微末道行竟能降服巨龙?"

韩湘眉头再皱,却不再答话。

晏颖亦不管他是否言语,自顾道:"听这叫声,当是成年的巨龙。但究竟几千岁,却很难听出。"

忽而金光大胜,韩湘先天功之内力已然修复伤势。骨骼重塑,内力再沿经络返丹田。

他淡漠的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你与千年前的骆歧是何恩怨,但你若当真夺舍了公主,我身为中州之人,自当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晏颖不无鄙夷的哼道:"斩妖除魔,匡扶正道?哼,就凭你这点本事?"

韩湘再不答话,蓦然近前,拿起横放石桌之上的龙雀,横与胸前。

晏颖看他那一脸的正派与决然,仿佛记忆深处,那千年之前的身影再度浮现。那淡漠到不以为意的眼神,如利剑一般,刺伤了她脆弱的心灵。

她不甘如此,她渴望人身。因为只有人之身躯,才能常伴他之身侧。

现如今,她已然成就人体,为何那眼神还是如此的淡漠,乃至更多了一丝狠戾?对妖的狠戾!亦是对她的狠戾。

她眉目抖动,怒火再起胸膛。

有山风吹过,卷起了青衫猎猎,内里的薄纱亵衣带着若隐若现的肉色呈现亭下。

韩湘陡见那盎然春色,心头再突,仿佛巨龙正要破体而出。

他强自忍耐,但那妖娆且倾城的面容,那傲娇且精致的身躯,那隐现明灭的雪色,又是哪个男人所能忍耐?

韩湘的心在大笑,面上亦带笑色,他在笑自己枉读了十数年之圣贤书。亦笑自己平日里自诩君子,实则龌蹉不堪。更笑自己心挂白衣,犹慕绿裳,实非良人。

晏颖不解的看着韩湘,看着他手拿龙雀,荒唐大笑。她带着迷惑,更带着对记忆之中那个身影的否定,问道:"你缘何发笑?"

不待韩湘出声,又自顾摇头,苦笑道:"我以妖魂人身,笑你匡扶天地之心,当真可笑!"

说罢竟也自顾大笑起来,眉目颤动,音胜泉声。那本当娇柔的身躯之上,竟带着男儿之狂放,不羁落拓,逍遥自在。不用管贝齿显人前,亦不羞玉臂任风吹。有震颤之胸,更有飞扬之裳。

韩湘却早止住了笑声,但见眼前之人,那美色嫣然,俏目流盼。那春光波动,雪色颈臂。一动一笑,仿佛青阁窑妓,亦似绿宇舞女。

韩湘竟忽觉失望,或是那放荡之声,不羁之态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身上,更不该出现在这般绝色的美女身上。

他反手将龙雀斜握轻提,闻着酒气,穿过馨香。伴着耳边笑声,披着天中烈阳,缓步走下了凉亭。

亭下是青石铺就的台阶,台阶下是两尺宽窄的石道。石道尽头,被无边绿色笼罩。内里正是浩渺荒野,十万大山!

韩湘自顾走着,脚步不快不慢,亦未曾为身后春色带有一丝留恋。他此际心若止水,仿佛伴着笑声,更加明悟了非礼勿视之深意。

耳边鸟鸣忽起,身侧兽吼再响。青草尽在脚下,山风充斥耳根。有烈阳为伴,更有松柏为伍,掠过翠竹阵阵,再度入了那荒野之中。

韩湘环视身侧,书生之意气伴着侠客之洒脱油然而生。他粗衣猎猎,墨发飘摇,手中龙雀更显寒芒,将燥热之天地带来一丝沁人心脾的凉爽。

龙声忽起,将已重返的鱼兽禽虫再度惊走四处。

大长迎风暴涨,不一瞬,便再显了神龙之威。它不待韩湘授意,冲着身后丛林陡然一声咆哮,仿佛震慑着其内的妖女莫要放肆。亦仿佛正在与她证明,此方天地,乃吾之领土。

韩湘摇头一笑,脚步微挪,身躯已然傲立龙首。云腾雾动,风来艳阳近;草折花散,风去万木哭。

巨龙腾空急掠,向着北方。有烈阳渐斜,中州愈发近了。

他立在大长的头颅之上,风过衣衫动,酒意却犹未消散。他看着身下河山,不觉洒然出口道:"流离颠沛意萧然,春草未尽天风寒。南际不识外来客,竟使清秀染奇岩。"

一诗出口,心意毕现。伴着身后风声,忽有一道软糯柔腻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彼都人士,狐裘黄黄,其容不改,出言成章。"

那声音带着一丝暖气吹拂在脖颈之上,韩湘忽觉心神跳动。待转身看去,正是晏颖出尘的面容带着微笑贴在近前。

韩湘大惊失色,脚步忙不迭后退,险些便要跌下龙首,摔入荒山。

幸有晏颖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掌拉住了他的衣袖,才使他身躯不落,再度立定。

韩湘惊心不减,忽又想起这晏颖方才一掌震断他之手臂,此番功力,便是悄无声息的跃上龙背也自无甚可惊。

当下面容一松,再现侠客之超然洒脱,亦不理会身后妖女,自顾傲立前看。

晏颖之言未曾得到韩湘的夸赞,似忽觉黯然,随即面上俏皮又闪,嘿道:"你这是要去中州哪里?"

韩湘不答,晏颖再道:"莫不是去寻那昆仑山上,玉虚宫内的相好?"

韩湘闻言眉目一跳,不知她之言语何意。忽又听晏颖不无哀怨忧愁的道:"你毕竟是忘不掉她。"

一语甫闭,又忽转兴奋道:"是了,此间已过千年,饶是她功深造化,怕也已是人老珠黄,怎能再入你眼?"

韩湘闻她变化无常,略觉愕然,也没了再看风景的心情,只把一双耳朵竖起,细心听去。

晏颖接着道:"千岁而未羽化,四九重劫当列其名。过,则羽化成仙,逍遥自在。若不过,则魂消魄散,必不远矣!"

说罢自顾仰头大笑,复再转哀愁道:"她有昆仑神兵,又身负玉清高法,四九重劫又怎能伤她?若伤不得,她会否飞升做那逍遥之仙?"

继而再转兴奋道:"天道无常,法旨加身若拒不接纳,她必然受劫数困扰。管他玉清圣女,也自不可赦免。"

兴奋又化哀愁:"此时已然千年过去,若她也..."

后话难以出口,只停顿片刻,接着道:"那这世间便再无朋友了..."

声音失落,自言自语,仿若痴颠。

韩湘终于忍不住好奇,转身问道:"你既然与她是朋友,又为何会起这般诅咒之心?"

晏颖茫然抬头,看着韩湘,更看着他那熟悉的面孔。

她青衫飘舞,宛若天人。终于长叹一声道:"我与她不是朋友。"

韩湘眉头微皱,道:"那是仇敌?"

晏颖摇头再道:"亦非仇敌!"

此一句甚是坚定,仿佛她言语之中的女子,在她心底的位置飘忽沉浮,无法确立明确关系。

韩湘接着问:"既非朋友,亦非仇敌,又何故为她而忧愁?"

晏颖听着这话,似心结陡解,茫然之中再显兴奋,笑道:"我怎能为她忧愁?"

韩湘点头,身侧风劲,吹动了他的长发飘摇面前,遮挡了眼前的绝色,更遮挡了其身后缓慢消失的山野。

晏颖似忽然想到什么,蓦地开口道:"你曾打断过我一条手臂!"

韩湘愕然失色,他自然知晓此语非是说与自己听。不由暗道此般绝色,此般柔弱,那骆歧竟能下得去手?

晏颖一言出口,脸上忽显报复之色,神色急速阴冷,只哼一声,冷冷道:"此般千年过去,也当是还债的时候了。"

说罢不待韩湘有所动作,一双玉手已然再度探出衣袖。

群袂飘飞,无声无华。

韩湘只觉右臂一酸,接着便再度听到"噼啪"断裂之声。五尺龙雀再也拿握不住,随着他额头上的冷汗跌落巨龙头颅之上。

那晏颖一击见功,犹自不停歇。玉手飘逸,仿佛天仙之舞。其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涟漪,向着韩湘的小腹丹田处直直按下。

韩湘正竭力催动着内力游走经络,修复右臂伤势。忽觉眼前一花,丹田陡然一震,那自顾转动不曾停歇的金丹竟赫然停止。

金丹生成而游走经络的内力豁然回返,被那无色之涟漪禁锢丹田之中,动也不动。

受内力牵引,脚下大长一声怒吼。却毫无反抗之力,身躯亦随之一颤,终于化作半尺龙影。又被无形之力道牵引,融入韩湘小腹丹田之中。涟漪晃动,带着内力暖流,连同停止旋转的金丹被牢牢禁锢,冲突不得。

脚下失了巨龙之身躯,韩湘只觉浑身一轻,竟再也控制不住,直直向下跌去。

眼前是一片青衫飘摇,那晏颖紧随而落,手中提着龙雀,面上带有得色。

韩湘正欲开口,忽觉右臂一紧,接着便是无穷无尽,如潮水一般的疼痛带着麻木袭来。

他本有内力存身,是以不管多大伤势都牵动不起身躯剧烈的疼痛。但此际内力消散,丹田受禁,金丹蛰伏。他的经络霎时间空荡干瘪,宛如常人一般。

加之他之血肉骨骼本已凝练非常,普通刀剑伤之不得。而此际内力尽失,所消耗之精血骨髓较之常人要高愈千百倍。是以虚弱也如常人千百倍般增长。

虚弱带着疼痛传递至心头,韩湘想要大呼痛吼。但眼前那青衫晃动,春色频现,以及暖玉脖颈上挂着的尽显得色之面容,让他强忍了疼痛与呼声。

汗水瞬间湿透了衣衫,又在下落的劲风中被吹干。右臂无有血液流散,但是内里的骨骼已然破碎,带着瘫软的皮肉,无力的垂在身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