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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倒戈

浮生若梦每个人看待事情都有属于自己的理解和感触。uuk.la比方说如意及笄礼那次,如意看见陆西墨在对她微笑,于陆西墨本人而言则是另外的心情。

陆西墨初任宗人府宗宗正,负责安排的第一个典礼便是安阳郡主的及笄礼。

既是由德阳簪发,他在旁奉钗也合情合理。只是整个过程,陆西墨觉得十分无趣,远远看着换了两套衣裳的如意,对帝后三跪九叩,最后穿了身跟新娘似得朱红礼服往自己这边走,这才看清她面上点了两坨颜色过于鲜艳的胭脂,他表面端着一副翩翩且恭敬的姿态,实则强忍着笑意。

她与他越走越近,陆西墨觉得如意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多年未见,并不想念,她脸颊处的绯红色仍旧让他觉得有趣,在她抬眸看过来时,陆西墨实在忍不住,便对她莞尔轻笑。除此之外,并无他想。

自及笄礼结束后,如意反而经常出现在陆西墨的视线里,几乎天天可见。全是她刻意为之,即便哪天碰不到她的面儿,也会听见她在静园的琴声,还有每个月十八的壹招仙雅集,原本他只是打发闲暇时光罢了,久而久之倒是成了习惯。

非要问对如意有何感觉,陆西墨自认为是:不喜欢,亦不讨厌。

——她还小,不懂事。陆西墨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如意十六岁生辰那晚荒唐的翻墙之举,竟是让陆西墨无法回应她,所谓酒后吐真言大抵如此,他怎不知晓如意的心思,为了王妃的执念和静园世子的未来,她也算将自己豁出去一回。

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情,自己心里知晓是一回事,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番味道。

如意亲口所言——喜欢他,因为他是喻太师的儿子。她喜欢他的身份,换言之,和他这个人无关。

陆西墨竟有些莫名地同情她,也可怜自己。但又不傻,他一直清楚地明白如意口中所谓的“喜欢”意味着什么。做人若是太过计较,会很难获得满足感,平心而论,他很少会觉得快乐。

陆西墨手边的酒壶空了,他不想再喝第二盅,露台那边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想来外面的两人相谈甚欢,原来她很容易开心,亦或很容易被旁人逗开心。

而他,经常惹她不痛快。

过去的一年岁月里,即便陆西墨前一日再怎么惹如意不悦,第二天她会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主动同他说话,很少对他有情绪,也仅限她十六岁之前。陆西墨隐约觉得如意的性子慢慢在改变,最近她会有自己的情绪,会表达她的不满,可却仍旧如往常那样,转眼就忘,陆西墨无法分辨是好还是坏,左右她还愿意同他说话。

方才唱《女驸马》的伶妓给陆西墨斟酒,他抬头看她,指了指她的脸颊:“这是贴了东西,还是抹的胭脂?”

那伶妓满眼的娇笑:“醉仙楼里脸上贴红的女子,只卖艺不卖身。”她轻咬着唇,往陆西墨那边靠,“若是公子……”

伶妓后面说什么,陆西墨完全没有在意,因为他看见如意撩开纱帐,只一瞬,她原本愉悦的脸庞突然间笑意全无,几乎是鼓着腮帮子走进来。

他微微叹息——女人太难琢磨,翻脸跟翻书似得。身旁伶妓身上有股奇香,他好似闻过,竟是忘记在哪闻过,便往后避开,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如意阴着脸走过来,蹲在喻南砚的矮案前,口气不佳道:“南砚哥不是说明日教我骑马么?不早了,该回府了。”

喻南砚眨巴眼,没反应过来:“更鼓还未敲第二次,时辰尚早。”

如意不依不饶道:“方才敲过,你没听见。”

难得回长安一次,抽空出来放松放松,喻南砚未曾尽兴,却也不拂她面子,横竖会在帝都呆一段日子:“好嘛,送你回去。”

喻南砚看似喝得有些多,步伐略重,开始还需要陆西墨扶着,临到大街,一阵冷风吹来,喻南砚缩着脖子唤了声:“固勒扎,好冷。”而后放开陆西墨的手,将脑袋搭在固勒扎的肩上。

如意看他们一眼,生怕喻南砚的将固勒扎的小身板给压垮。

方才如意已经确认过,固勒扎是女孩子无疑,她有突厥血脉,还会说辽语,束胸入军营实属无奈,理由暂时不方便说但绝对没有异心,如意也不强人所难,并且答应替她保密,女孩儿间的友谊只要不是喜欢同一个男人,基本很容易建立起来。

两人聊到兴头上,固勒扎忍不住向如意倒豆子,说跟随喻南砚一年有余,也曾同床共枕过,他竟都没发现她的秘密,如意只觉得喻南砚真是粗心大意,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怜香惜玉什么的更不能指望,不禁数落他道:“南砚哥,你慢些,不能喝还喝那么多……”

陆西墨以为如意是在关心喻南砚,忍不住想起朝承浔对他说过的话,心中泛着疑问——我和大哥长得一样,她更喜欢谁?随后却为有这个想法而觉得可笑。

须臾,喻南砚想吐,捂着嘴对陆西墨和如意挥手,口齿不清道:“你们先走。”

·

护卫们远远跟在如意和陆西墨身后,不远亦不近。

长街两边还有摆摊的小贩,如意原本就没有用晚膳,醉仙楼里只吃了两颗橘子,她现在有些饿。

陆西墨看到她对食物渴望的目光,直接问她:“你吃汤面还是馄饨?”

如意很担心肚子会不争气地叫唤:“都可以。”

陆西墨带她去了猫儿胡同里的一家露天铺子,老板冲陆西墨笑:“二公子下职了?今儿个有些迟哦。”老板看到一同随行的如意,便先问她,“姑娘想用些什么?”

如意没有在这样的摊档吃过东西,不好意思开口,陆西墨道:“两碗馄饨,一客猪耳和一碟豆干。”

“您们稍等。”老板说着,去忙活了。

如意坐下后悄悄对陆西墨说:“我想吃汤面。”

陆西墨回过头对老板道:“劳驾,馄饨换成汤面。”

“……”如意暗自腹诽——不可以你吃馄饨,我吃面么,非要一样的作甚?

卤味过一下热汤便好,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如意从竹桶里取出箸递给陆西墨,陆西墨下意识地微微抬手,他手里已经有一双木箸,没等如意缩回手,他伸出右手将如意递过来的箸拿着,再把原先自己拿的箸放在桌子左边,动作很是自然。

如意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已经饿了,先夹了块豆干尝一口:“有些咸。”

陆西墨解释道:“平伯这儿的主食味道略淡,就着卤味刚刚好。”

如意看着他问:“你经常来吃么?”

陆西墨用桌子上的一根箸将头发绾在身后:“偶尔。”

原本如意不理解他为何这样做,在吃面的时候,她的长发总是往下滑,陆西墨才对她说:“学我这样。”并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如意面露难色,扭捏道:“我不会绾发。”

陆西墨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如意的头发很是顺滑,他下手极是轻柔,将那黑鸦鸦的头发单手拢在一起,再松下自己头上的缎带,系在那乌发中间。

如意真是饿了,一碗面只剩一口汤在碗底,味道还算可口,重要的是她心情好。

陆西墨结了账,只要三十文钱,如意对银子没有概念,却也认为很是便宜。

这是如意觉得有史以来第一次与陆西墨走的这样近,同案用膳,并肩回府,以往再怎么靠近的相处都是虚的,不及此时此刻这样让她神往,以至于临到静园时才感叹路程这样短。

如意虽然很舍不得,总不能厚颜:“我回去了。”

陆西墨“嗯”了一声,如意低着头拾阶而上,陆西墨唤她:“如意。”他看到她头发上还系着自己的缎带。

如意回过头来问:“何事?”

陆西墨站着未动,稍作犹疑后问她:“你最近……怎么不弹琴了?”

如意顿了顿,抿嘴一笑:“知晓啦,我回去便弹。”

·

如意让麦冬将筝搬到六角亭里,幸而指甲的长度还不妨碍她弹奏,她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南墙处的葡萄藤竟是开了许多黄绿色的小花,隐在碧叶中不是很明显。如意走过去轻嗅,沁人心脾,原来许多事情都会提前到来,她所要做的,便是顺其自然,等着某天葡萄藤爬满整个竹架,开花结果,也不负她的痴心等待。

陆西墨回府时,喻南砚和固勒扎竟然还未回来,他进入常棣院,发现肩头落了只小青虫,正欲用手指弹开,忽而想到玄凤,便拔出发间忘记拿下来的箸,挑着虫子递到笼子里,几乎是皱着眉头看玄凤吃下去,小东西叫得还挺欢,陆西墨打开笼子,用指腹拱它的脸:“小凰,你是淑女,怎喜欢这个?”

刚好静园那边传来清晰的筝乐,音律欢快宛转悠扬,玄凤顺着陆西墨的手,蹦跶着落在他肩上,那里还有只他未曾看到的小青虫,陆西墨微微侧头,玄凤的粉喙微微咀嚼着,歪着脑袋睁着黑豆般的眼睛回看他,陆西墨觉得它脸上的胭脂甚是可爱:“喜欢?下次再捉些给你。”他伸出手指让玄凤抓着,并对它呢喃道,“现在,乖一些。”

如意喝醉那次,简直是酒壮怂人胆,搭着梯子翻墙去找陆西墨,摔在地上不说,还吐了,丑态倍出。亏得陆西墨不计较,拿帕子替她清理衣裳上的污秽,如意倒是爽快,直接将对襟褙子脱了,往地上一丢,好在没有继续往下脱,她脚下打着飘问:“陆西墨,你为什么不理我,还不给我生辰礼?是不是因为母妃让我接近你,你不高兴了?”

“陆西墨,即便你不喜欢我,也不要喜欢旁人好不好?”

“陆西墨,我会喜欢你很久很久。”

陆西墨有些哭笑不得,问她:“你喜欢我什么?”

如意两颊酡红,眼中满是喝醉后的朦胧碎芒:“你长得这么好看,又是喻太师的儿子……”而后她竟是身子一歪倒向旁边的抱柱。

陆西墨知晓她醉得不轻,若是没醉,估摸着她会往自己身上靠。他扶着如意,稍作犹疑,将她扛在肩头,如意跟着“呕”了一声,怕她又吐,只能将她打横抱,西院围墙不算矮,陆西墨踩着墙边的圆木翻墙过去,才觉得——真沉,那么小的个儿却跟米袋似得。

幸而锦瑟华年小院里无人,如若不然陆西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旁人家的闺房朝西,她的靠东。陆西墨仔细地将她放到架子床上,只脱了她的绣鞋,又替她盖好锦衾,如意的脸颊熏得通红,缩在被窝里,像极了那只玄凤。

陆西墨伸出手,如轻抚玄凤那般滑过她的脸颊,指背触碰到的皮肤是温热的,随后便是他的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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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西墨见如意低着头,便将自己的右脚往前探,雪白苏锦对藕粉杭绸,两人鞋尖距离仅有两寸宽,以前他这样,如意总会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他,然而这次失算,他只能盯着她头顶的黄色羽毛问:“只要是你说过的话,你都会信守承诺么?”

——陆西墨,我会喜欢你很久很久……

如意依旧没有抬头:“那是当然。”

此时固勒扎若是继续在边上杵着,也太不识相了,可惜他就是这般不知趣,对如意掐媚道:“郡主,和卑职再耍两圈去?”

陆西墨忽而想到什么,对如意道:“手给我看看。”

如意缓缓打开手掌,虎口处皮都磨破了,殷红的一片。

陆西墨竟是觉得有些心疼,轻哄她道:“先去宫里抹些药?”

如意点了点头。

固勒扎这才牵着两匹马悄无声息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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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问陆西墨:“你方才在紫兰殿做什么?”

陆西墨并不想瞒她:“陆姨娘病了,没有太医愿意去看一眼,二公主让我想想法办。”

如意紧抿双唇,也不知该不该多嘴,二公主朝清外表楚楚可怜看似人畜无害,内心却是比三公主朝湄更为阴险狡诈,若说上辈子这两位公主的心思,朝湄是明着和如意作对,朝清则是暗地里使坏。

突厥可汗谈论婚约时,这两人更是极力在皇帝面前提醒是“郡主和亲”,生怕皇帝改变想法,会让公主去出降。

朝清为生母着想无可厚非,她贵为公主偷偷找御医去紫兰殿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再塞些银子,可还是要陆西墨出面帮忙。皇帝不喜陆婕妤那是众所皆知,朝清没当陆西墨是表哥,只有陆西墨还认她这个表妹,宫人们都是踩高捧低之辈,若不是陆西墨偶尔关照紫兰殿,恐怕陆婕妤的生活会更加悲惨。

如意遥想上次说喻东陶的不是,陆西墨明显更信任自家人。陆婕妤是德阳郡主的表妹,他肯定会相信朝清的话,如意觉得憋着难受,只狠狠踢路边的石子。

陆西墨看她:“没得手还没包扎,脚又肿了。”

如意只闷闷不乐道:“陆婕妤的事,你少管为妙。”

陆西墨没有说话,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他已经看过陆婕妤的症状,出宫后复述给三七堂的郎中听,再抓几副药不是问题。

殊不知,上辈子陆西墨为此惹祸上身,具体事宜,那时的如意也未曾接触,若是她知晓,此刻定会出言阻止陆西墨,管他相不相信。

如意一路上自顾生闷气,到了太医院,清理上药包扎完毕后,她吩咐道:“去两个人到紫兰殿瞧瞧陆婕妤,说是身子不适。”

太医们目目相觑,有些为难:“皇上下过令,紫兰殿的事不得过问。”

“要我命人将陆婕妤用肩舆给抬过来么?”如意瞪他们,并且软硬皆施道,“若皇爷爷真要怪罪下来有我兜着。再说了,今日我手有伤,是在你们太医院上的药,这手能不能痊愈,会不会影响抚琴,可是我说了算!”

简直是在威胁,太医也是无奈,只得让两个小头衔的医师去紫兰殿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