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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有谁怜

武情义面色一惊,一边在忍受着身体的极度痛苦,一边在忍受着心里的极度痛苦,他眼角迸出两滴泪水,喃喃说道:“好啊,你这么讨厌我,让我死了与你何干,你又何必救我?”说着泪水涔涔地看着她。

秋浩渺的整个面色呆住了,“你------?你说什么呢?”

武情义倔强地道:“我就是想出洛神谷来寻死,我若是死了,是我心甘情愿,你何必管我?”

秋浩渺面色一惊,两个玉指一出,扼在武情义的喉间,冷声道:“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真的想死,那我现在就成全你好了。”

武情义眼中落泪道:“好啊,你在梅海山庄时就可以打死我的了,总之,你尽管可以打死我好了。”

秋浩渺听此,放下了手来,目中似有泪花,问道:“原来,你一直记挂着当日我打你一掌,一直恨意难消呀?”

武情义道:“你还是干脆打死我吧,省得我到处闯祸,每次劳你救我,我难以报答你的恩情。”

秋浩渺侧过脸畔道:“你真是莫名其妙,谁要你报什么情?我救了你就是救了你,也就举手之劳而已,你可不要想多了。”

武情义心里无比难受,挣扎起身道:“我好了,谢谢你救我,我走了。”说着赤足从玉阶上奔下。

“你------?”秋浩渺面色难解,问:“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烧了,糊里糊涂的?”

“哼,我清醒得很。总之,你不用管我,以后也不许来救我。”武情义撂下了狠话。

秋浩渺别过了脸畔,泪水莹莹而出。

武情义一摸心口,却惊呼一声,转头问:“我的同心锁呢?”秋浩渺没有转面,扬手丢了一把碎屑过来。武情义慌忙捡起那碎屑,却见同心锁已经碎成了渣。

“好啊,同心锁本来就是天女所赐,现在你毁了它,这也是应该。”武情义心痛地说。

“你------?”秋浩渺面上有泪水,不便转过头来,声寒道,“你胡说八道,我闲得无聊要毁你的同心锁吗?同心锁早就被血猎人打碎了的。”

武情义痴痴地站在地上,手里捧着同心锁的碎屑,心潮起伏,“同心锁碎了,小音妹妹联系不上我,一定会着急死的。也不知我昏迷了几日,小音妹妹着急了几日。”他仰脸问道:“我昏迷了多少时日?”

“记不清楚了。”秋浩渺声音淡淡,沉默了片刻后道,“我没想到,你真的是无情无义呀。”

武情义站在地上呆若木鸡,喃喃道:“本来就是。什么情什么义的,我可不懂。所以说,你后悔救我了吧,其实,我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秋浩渺终于转过面来,脸上已无了泪水,朝武情义走了过来,看着武情义的脸,扬手就是一个清脆的耳光,寒声道:“既然我救已把你救了,你就给我活着。”

武情义眼前一片黑晕,栽倒在地上,额头上一片冷汗直冒。

湛蓝的剑光托着一个貌美女子到来,正是月朦胧。她落下地来,将剑收入袖内,看着倒在玉阶上的武情义,问道:“天姑,他醒了,你怎么打他?”

秋浩渺道:“这小孩子烧得厉害,一片胡言乱语。”

月朦胧俯身察看,“哎呀”一声道:“天姑,他果真额头好烫。”

秋浩渺步下玉台,说道:“朦胧,你来救她,我已懒得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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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西楼笼罩在一片洁白的月光中。

秋浩渺缓步进入西楼,踏上玉梯,轻步到那帐幔前,伸手想要掀开帐幔,却又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掀起了帐幔,向白纱床上一看,却是眉头一皱。只见床上空空落落的,半个人影已不见了,一件红衣整齐地挂在床栏上。

秋浩渺深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难受。她急忙奔进屋中,四处察看,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呼喊了起来:“武情义?武情义?你跑到哪里去了?”却是不见回音。

她眉头深锁,瞥见那白纱被上染有血迹,急忙掀了起来,只见白白的被子上,用鲜血蘸写了几排字迹——“天姑,救命之恩,万死难报。人若有情,世间万物便成痛苦,还不如心如死灰的好。一切于我已是空无,就如烟消云散,逝去风雨。请你转告柔情妹妹,我不能教她武功,与她一同去报仇雪恨了,亦且转告小音妹妹,同心锁破碎了,月桂树下的誓言也随之破碎吧。白云悠悠,月光溶溶,我愿化作一片空无,了却人间事,归于无妄海。若有来世,再报天姑恩情。万千保重!武情义绝笔。”

“不!”秋浩渺眼中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那些字迹上。

她深深地在心里伤痛,在心里流泪,用那血字白被捂住了脸,捂住了心口,软倒在了床上。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内心会这般的疼痛,那深心里的痛楚一阵一阵地涌了起来,化作无数的泪水,湿润了白被;化作一声声无声的痛哭,终于呜咽出声。

“武情义,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般不顾我的感受?我没有说出来,并不代表我对你没有情------”

“天姑,你怎么了?”月朦胧突然闯了进来。

秋浩渺立即大惊失措,强制地停住哭声和泪水,将脸从血被中抬了起来,那被上血字已经被她的泪水融化。

月朦胧看着天姑那湿润和红肿的眼睛,不觉震惊在了心头。

秋浩渺呢喃道:“朦胧,他什么时候走的?”月朦胧摇头道:“白日我给他用药退烧,让他自睡,可没留意。”

秋浩渺道:“朦胧,你出去找找看,他身上伤重,这样跑出去,一定会死。这傻小子,我们几次三番救了他,他可毫不珍惜他的性命,这要是死了,他可对得住我------?”

“是!”月朦胧神情疑惑,掀帘出去,祭剑飞出西楼。

秋浩渺坐在地上默然无声,眼神空落落的,看着不知何处。

良久,她轻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出西楼,袖内飞出两颗清辉夜珠,玉手一挥,身子即刻入空。

***

武情义赤着双足,脚步踉踉跄跄地踩在深水中,那河底尖硬的石头划破了他的脚底,鲜血滴入水中。

他手抚着胸口,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还有那撕裂的伤口,鲜血在不住的流,脚底的硬石也毫不留情地刺进他的肉里,可这身体的疼痛,与那心里的伤痛比起来,又能算得了什么?

“天女”的身影自他心头浮动不止,他心潮澎湃,胸臆难忍,一口口的鲜血涌到口边,又强行咽了下去,润得满嘴的腥甜。

他在河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山崖之间,月光淡淡,流水潺潺。

武情义终于忍受不住,一口鲜血涌到嘴边,眼前一片昏黑,整个人栽倒在了水里。

流水托着他的身子缓缓而下。

待他苏醒时,身子卡在了水中两块大石上。月光依然淡淡,万籁俱寂。

他挣扎着身子在水里爬着,血液仿佛已经流干了一样,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不知深心里为何还残存着一点点的气息,他靠着这一点点的气息,侧身挤入那水中大石的缝隙之中。

水流自那大石缝隙中源源不断地淌了进来,他就这样坐在水中,坐在大石的缝隙之中。他让内心沉寂下来,让整个身子沉寂下来,唯独留下那无边的疼痛。

水中游过几条鱼来,游到武情义的脚边,去吮吸着他脚趾上的血迹,却突然如触电一般的窜跳起来,没跳动几下,便即死在了水中,并且逐渐变得枯萎,化作了无形。

一条一条的鱼游了过来,靠近武情义的身子时,都落到了触电而死,变得枯萎,化为无形的下场。

“武情义,武情义------”空山荡荡,那半空中的呼喊声仿似遥远在天际。

他再已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

月落日升,日升月落。

已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武情义睁开了眼睛,此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用手一摸腹部的伤口,竟然全然愈合,再摸那肩上的伤,疤痕犹在,却是毫无了一点的疼痛。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来,一脸的震惊失色。他心中涌起无边的懊悔,涌起无边的情意。

他一声长啸,身周的大石化为碎屑。

他从水中站了起来,望着那石崖一纵窜了上去,五指抓进那坚硬的石头里,他的身子悬挂在百丈高的石崖上晃动,他另一只手也抓入了硬石中,一步步爬到石崖顶上。然后他向着那高山顶上的楼房发狂似的飞奔而去。

越过一座座的乱崖沟壑和奔过一片片的古木树林,终于到了那座山顶,他急切地跃入云渺宫的楼院中,跃过荷花水池。西楼的楼门紧紧闭着,丝毫没有一点声音。

他发狂似的撞开了门,奔到玉台上,奔入帐幔中,半个人影也无。

他心里的悔恨和落寞无法形容。

他找遍了整个山顶楼院,找遍了附近的山谷、树林,找遍了每一寸地方,每一个角落,同一个地方找上两遍、三遍——始终是没有一点人影,没有一点声息。

他再回到西楼中,那件红衣依然挂在床头。他心里是无边的悔意和无边的落寞,他将红衣重新穿在身上,而将那床上他曾写过血字的白被撕得粉碎。

他在西楼里寂寞地坐了整整一天,期盼着有人能够回来,期盼着能够再见到她的身影。

月上中天,他奔出了西楼,在满山遍野中呼喊着“天姑”的名字。可是回答他的,只有那空山荡荡的回音。

他对着空山落泪,对着明月唏嘘。

在大山里空坐了一个日夜,他开始飞奔。他狂然不顾疲累地翻越着大山,攀爬着悬崖。

他一定要找到她。

即便是一直奔到梅海山庄,奔到仙音山上,他也一刻也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