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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说梦(本卷终章)

第六十章说梦(本卷终章)

一个年轻公子,在这满是曼妙之色的冬樱花园中,能够画些什么?

苏一询认为,无非是那花色温柔的冬樱花而已。又或者,应此景色,画些什么亭台楼阁之物。

想来,这个年轻人会画的很好。

但是事实出乎意料,入眼处,苏一询看见的是一具具尸体。那些尸体被挂在行道上,被风霜侵蚀,一畔,几个穿着贵族服饰的人,正在仆役的服饰下步行而过,却是看都未曾看过那些尸体一眼。

画上的天色,一半无限光明。

另外一半,乌云遮蔽。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天气,想必全然出自作画者的想象吧。

苏一询很快被这画中的意境吸引过去,看的更加仔细了些。

被悬挂着的尸体,那些人的手掌粗糙,衣着都是破烂布衣,皮肤也极是黝黑,想必都是务农的普通人,却因为交不齐每年定额的粮食,被悬挂道路上,曝晒至死!

至于那些穿着贵族的服饰的人。

苏一询注意到,他们中有人曾注意到那些挂着的尸体,只是侧首的眼眸中,只有一种可怕的‘厌恶’。

就仿佛,在他们眼里,那些贱农,生来就该如此的。看着,苏一询侧眼看了一眼,那个正微笑着的年轻人。

这真是他画的吗?

明明穿着是如此华丽,这样的人的眼里,原来也曾看到这些吗?苏一询不相信这个人是道听途说,又或者是偶尔驻足看过,因为这幅画并不美,但是无比的细致。

细致到人的皮肤,路上的野花,行过贵族身上衣袍的贵族图纹,每一样都是清清楚楚。甚至是难以捉摸的,所谓的‘意境’都是那样的真实。

若非是亲眼,细细,的去观看过这样的场景,又怎能画的如此清楚仔细。

年轻人问:“兄台觉得如何?”

苏一询道:“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你方才说‘所谓评画,不过是好与不好两字’。”

年轻人点了点头,说:“没错,这是我说的。”

苏一询便道:“你的画里,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只是画出了这世上最底下,最肮脏的那一面,这是无比真实的,所以没有好不好。”

年轻人大有深意的看着苏一询,问:“所以,兄台你也曾细细的,认真的去看过。”

苏一询没有否认。所以年轻人觉得他默认。

年轻人说:“不知道兄台,可曾听过那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

“逆流而上的故事。”

苏一询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继续说道:“故事里说,这个世界就是一条庞大的洪流,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滴水。但是,有一天,其中的一滴水觉得这条洪流脏了,不想继续的流淌下去,因此便想要逆流而上,去看看,那里有没有更好的地方。”

苏一询说:“那么,有吗?”

年轻人摇头回答:“没有,水滴失败了,洪流之中,一滴水怎么可能逆流而上呢?”

苏一询说:“倒也是,这个故事听来,有些无趣。”

年轻人说:“确实很无趣,而且,我们也能听懂,那滴水是多么的愚蠢。”

苏一询却摇头,说:“至少,他曾尝试过,与其说是愚蠢,我会说是‘无奈’。”

年轻人若有所思,些许后,他点头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是无奈,但是在我看来,它的无奈在于它从根本上,选择错了道路。”

苏一询皱眉说:“什么意思?”

年轻人道:“请兄台先回答我,为什么要逆流而上?”

苏一询认真的说:“就像是你的那样,洪流脏了,世间是乱的,不公平的。”

年轻人抚掌而笑:“没错,而我的意思是,最好的方法,不是逆流而上。”

“那是什么?”

不知不觉中,苏一询仿佛变成了一个学生,正在认真的求教。

年轻人平静的说:“为什么,不试试,改变这条洪流的方向呢?”

“方向?”

“流水本身是干净的,只不过被驱使,经过肮脏的土地,自然就会变脏。”

“所以,你是说,改变了方向,让流水通往干净的地方吗?”

年轻人点头,从桌上拿过酒壶,轻轻的抿了一口,说:“所以,水滴该尝试的,不是逆流,而是顺流,流到最前方,取代最前方的水滴们,改变这条洪流的方向,这就是我的意思。”

苏一询沉默不语,只是看向年轻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敬重。

年轻人拿起酒壶,问:“兄台可愿意共饮?”

苏一询摇摇头,说:“我不喝酒,但,今日听宋公子你之阔论,受益良多,便不再打扰了。”

年轻人一笑说:“既然兄台有事,商不再多留,请去吧。”

苏一询转身,正要离去。

年轻人却又开口道:“且问一句,兄台将来修行有成,有什么打算吗?阴阳术师虽然是超脱于普通人的强大存在,但是,人始终是人。”

苏一询脚步一停,却继续离去。

年轻人笑了一下,自语道:没有吗?

······

······

待得苏一询走后,姓宋的年轻公子将画举起,随手从袖中拿出火折子。

轻轻的点燃。

春风之中,火焰将画卷吞噬,年轻人松开手掌画卷落在了地上······

他笑了一下,看着那座已经被关上的花园小门,仿佛还能看见苏一询背影,说:“会为这幅画而愤怒的人,一定是我的同道,因为,我们有一样愤怒,你觉得对吗?苏师兄,在南煌院里,我应该这么叫吧。”

随后,他看着那一地的灰烬,就仿佛一地的悲伤。

他哀伤的叹息:“如果,这个帝国的帝君也能够看懂这幅画,也能为画里的悲哀而悲伤,那该有多好。可惜,他只会觉得愤怒,他觉得,这个帝国远远没有那么糟糕,只是偶尔有些乱民而已。”

年轻人没有说出‘帝君’对他的意义,没有用其他的字眼来替代‘帝君’这两个字。

就仿佛,帝君,只是帝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