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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章二

天色已暗,冷羿草草的做了两个菜,扒了两口饭,却还不见爹回来,实在抵抗不住困意,便将饭菜留在桌上,自己先进里屋睡了。

冷羿睡到半夜,突然惊醒,坐起身来睁眼一看,月光正洒满床头,正准备换个姿势再睡时,眼角处却看到冷剑秋的床上被褥整齐,空无一人,立时睡意全消。

冷羿起身下床,打开外屋的门,却依然没有冷剑秋的身影。饭菜依然摆放在桌上,冷羿奇怪爹难道还没回来?不由心中大惑,却见窗上似有一条黑影,忙凑眼向窗外望去,只见如银月光下,冷剑秋负手而立,仰望星空,一动也不动。

冷羿见是爹在外面,一颗心才放回肚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问问爹,却听冷剑秋长声说道:“偷偷摸摸的算什么男子汉,出来吧。”

冷羿只得推门出屋,走到冷剑秋的面前说道:“爹,孩儿不知是你回来了,那具尸身到底是何人?”冷剑秋沉吟片刻,道:“不必多言,收拾行装,我们天亮便离开陈家村。”冷羿一惊,道:“莫非那人是爹杀的?”冷剑秋怒道:“不必胡乱揣测,去收拾东西。”冷羿仰起脑袋,道:“我不走。”冷剑秋喝道:“你说什么?”冷羿声音虽低,却以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道:“爹,自我记事时起,我们便四处为家,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呆上超过半年,好不容易在此落地生根,现在你一句话说走便走,我只想知道是何原因,否则绝不会走。”

冷剑秋凝视着他,长叹一声,说道:“羿儿,爹知道你心里疑问很多,罢了,你也大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

冷羿疑惑的眨了眨眼,却见冷剑秋转过身,抬起头仰望着星辰,说道:“羿儿,爹以前告诉你,你娘早亡,其实,爹是骗你的,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孩儿!”

冷羿骤闻此言,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双脚虚软无力,向后直退,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惊惧,道:“爹,你是,是在胡言乱语吗?”冷剑秋依然没有转身,悠悠说道:“羿儿,爹没有胡言乱语,只是今日,爹要把你的身世告诉你。”

冷羿努力稳住身形,耳边却不断传来那句“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儿。”脑海里天旋地转,一片空白,不由的跌坐在地上。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冷剑秋,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冷剑秋接着说道:“十六年,爹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有十六年了,羿儿,你也已经长大,也应该知道了。爹不叫冷剑秋,爹本名冷修远,原是大周武将,在江湖上也薄有名声,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夺了大周的天下,爹本应战死沙场,效忠先皇,奈何妻子已有身孕,大势所趋之下,只好退隐江湖,便是在此处定居了下来,不过,那时此处只有数十户人家,还尚无陈家村。不久,她为我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我们一家三口享受着天伦之乐,过着男耕女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冷剑秋,不,应该叫冷修远突然停住,面色一片柔和宁静,似已陷入了那段美好的回忆当中。

冷羿也已从最初的震撼当中慢慢的恢复过来,看着爹沉浸在回忆之中,却并未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冷修远,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爹与一个女人还有孩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画面,心中没来由的一痛。

冷修远面色忽地一变,刚才的柔和已不复存在,脸上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捏的手指关节啪啪作响,长长的指甲刺入手掌,鲜血顺着指缝中滴落了下来,他却恍若未觉,“只可惜这段日子太短暂了。有一天,我上山打猎,顺便采些草药回来,没想到,这一去,便是永别。我还清楚记得当我兴高采烈的背着猎物回来的时候,整个村子已被大火笼罩,遍地都是无辜村民的尸体,火光冲天,断壁残垣,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却是那契丹狗纵火劫掠,屠杀村民。我冲入村子里时,还有一小队契丹狗在嘻嘻哈哈的搬运着粮食和财物,看到有未死的村民还顺手补上一刀,视人命如草芥,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是狗!是畜生!是从幽冥里放出来的恶鬼!我冲到他们面前,一掌一个,全都打死了,接着去找我那妻子和孩儿,却在离我家不远处,找到了他们。”冷修远说到此处,已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冷羿何曾见过一向不苟言笑的爹竟会哭的如此伤心欲绝,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准备上前安慰爹,却见冷修远已然止住了哭泣,用一种异乎平常的平静语气说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我妻子用身体将孩儿护在身下,却被一只长矛由后向前将他母子二人牢牢的钉在了地上,可怜我那孩儿才刚满周岁呀!我将他们的尸身埋在了附近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在他们的坟前,我立下重誓,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一定要报此血海深仇!”

冷羿听的血脉偾张,两手紧握成拳,用力挥舞着,大声叫道:“可恶的契丹狗,畜生不如的东西,爹,你报了仇吗?”冷修远转过头来,看着冷羿充满激愤的神情,面色渐转柔和,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的往下说道:“我离开村子以后,经过多方打听,终于被我知晓了下令屠村的契丹狗贼名字,此人就是契丹屠夫萧挞凛。”冷羿在心中默默把萧挞凛这个名字反复念了数遍,刻在了心间。

冷修远接着说道:“我知晓仇人姓名后,曾三次行刺于他,无奈此人结仇甚广,警惕心太强,更身居契丹高位,周遭护卫森严,好手众多,他本人更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三次均无功而返。”神色一暗道:“只有最后一次,我潜入燕京,扮成其死士,趁他不备之时,暴起发难,差点成功,却也只是刺伤了他,未能取其狗命。”冷羿听得目瞪口呆,暗忖道:“爹说得轻描淡写,单枪匹马三次刺杀契丹重臣,最后一次更是深入敌人腹境,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是要多高的武功才能做到呀。”

冷修远柔声说道:“接下来,就要说到你了。”冷羿见爹要说到自己的身世,忙收敛心神,专心凝听。“最后一次,虽然我刺伤了萧挞凛,却也伤得不轻,不得不在杀出燕京后,觅地疗伤。我找到了一个山洞,正在运功疗伤时,突然听到山路上传来契丹狗贼的大笑声和妇女的惊呼声。我忙收功赶过去时,却见几个契丹狗贼淫笑着步步逼近一名年轻汉人女子,路边还躺着一名年轻男子的尸身。那名年轻女子怀里还抱着襁褓,慢慢往后退去,身后却是山壁,眼见无路可退,她突然转身往后撞去,我眼见不好,加速往前冲去,却已赶之不及。她一头撞在山壁上,脑浆迸裂,眼见是不活了。那几个契丹狗贼愣在当场,被我一刀一个,全结果了。”

冷羿听到此处,已然明白那年轻的男女正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却还在心里抱着万一的希望,颤声说道:“那个襁褓呢?”冷修远怜惜的看着冷羿,说道:“那个襁褓里的婴孩就是你呀。”冷羿顿感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羿才悠悠醒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里屋的床上,冷修远负手站在窗前,天色已大白,自己这一晕,竟然过了一夜,忙挣扎着准备坐起来。冷修远一步走到床前,把冷羿扶了起来:“羿儿,我给你把过脉,虽然你是因心神激荡而致晕厥,身体却并没有大碍,但最好还是卧床休息一下。”

冷羿哪肯休息,一把抓住冷修远的胳膊道:“告诉我,我爹娘后来怎么了?”冷修远长叹一声,道:“当时我看着襁褓中的你,就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孩儿那般,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你救下来。我本已身负重伤,又怕附近还有契丹狗贼,只好任由你爹娘曝尸荒野,都是我的错。”冷羿强忍悲痛道:“要不是爹出手相救,孩儿早已命丧黄泉,相信我爹娘在天之灵也只会感激爹,不会有半句责怪爹的。”

冷修远说道:“话虽如此,但我心里总是放不下去。当日,救走你之后,我为躲避契丹狗贼,翻山越岭,进入宋国腹境,投靠了一位知交好友,本以为可以就此安全。几个月后却因为不想你寄人篱下长大,于是留书而别,不料那萧挞凛竟从我的武功路数上猜出了我的身份,打探到我的落脚之处后,派了契丹国恶名昭彰的血狼门深入宋境,一夜之间竟将我那知交好友满门上下斩尽杀绝。我闻听此噩耗后,新仇旧恨,本欲一人一剑北上契丹扑杀此獠,奈何你年纪尚幼,我又不放心将你交托他人,只得隐姓埋名,带着你到处颠沛流离,直至十年前因思念亡妻,来到此处,发现此处已成陈家村,且受定州军保护,方才决定在此安定下来。”冷羿记起幼年时爹带着自己四处流浪,每到一处地方,靠跟人看病赚取一点微薄的报酬。那时自己很不理解,不知道爹为什么要如此,现在才明白爹为保护自己的一番苦心。

冷修远接着说道:“我幼时曾有相士看相,说我是天煞命格,刑克他人,当时以为只是江湖术士的无稽之谈,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一语成谶。所以爹自重回此处之后,便将房屋远远的建在了山坡之上,也刻意与村民保持距离,除了有时帮他们看看小病和购买必要的生活用品外,不再与他们有更多的联系,却不料还是躲不过血狼门的追杀,今天,你在山脚下发现的那具尸身,就是血狼门下的探子。”

冷羿这才恍然大悟,暗忖道:“原来在山脚下那具尸体就是血狼门的契丹狗贼,怪不得爹一见到那块铁牌会脸色大变,不过那狗贼却又是何人所杀?应该不会是爹,要不然他也不会到此刻才知晓此事。”

冷修远继续说道:“昨日爹看到你拿的铁牌时,已然知道是血狼门的探子寻到这里,待我上山,与陈里正等人一起挖出尸身后,却发现是半年前来到陈家村,居住在山上的猎户,爹查验他的尸身时,发现脚后跟处纹着一个青面獠牙的狼头,更确定此人乃血狼门的探子,但让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血狼门下个个武功高强,就算是探子,等闲四、五个大汉也近不了他身,更何况这是在宋境,血狼门派出之人,必定精通潜行,匿踪,伪装,却又为何会暴露身份,被人用重手法击毙。爹仔细探查过周围环境,却发现有微不可见的足印通往山下,可见杀契丹狗贼之人必是在陈家村。”

冷羿喜道:“原来陈家村除了爹,还有这等义士,爹干脆告诉陈里正,让他找出义士,我们也好感激于他。”

冷修远摇头道:“不可如此,一来,此人杀了血狼门的探子后,就地掩埋,明显有难言之隐,不愿让人知道此事。二来,如若让村民知道有契丹狗贼的探子混了进来,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官府恐怕会大动干戈,将所有的外来者全部逐出陈家村,却教他们再去何处容身?所以,爹暗中出手,将那探子的狼头纹身抹去,又清理了足印。”

冷羿奇道:“如是这般,何不查看所有外来者的脚后跟,看有没有狼头纹身就知道是不是契丹狗贼了。”

冷修远哈哈笑道:“傻孩子,如果可以这般区分契丹狗贼,那倒是简单了。契丹人以狼为尊,将狼神作为图腾崇拜,但并不是所有契丹人都有资格纹上狼头的,只有血统尊贵的男子才能纹上,寓意狼神保其一生平安。血狼门是由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一手创立,是大辽皇室手中的一把利刃,所以才有资格纹上狼头。再者说来,难道真的去查看每个人的脚后跟不成?”

“既不能通知官府,又不知是否还有契丹狗贼混入陈家村,这该如何是好呀?”冷羿挠了挠头道。

冷修远沉思片刻,说道:“现在不知这血狼门的探子到底是因何而来,羿儿,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为了不连累陈家村的村民,我们还是速速离开。”冷羿面现犹豫之色,道:“爹,难道就没有其它法子吗?”冷修远知道他已然将陈家村视为故土,不愿远离,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长叹道:“也罢,血狼门下大都是单独行动,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前,血狼门应不会派大队人马深入宋境,所以现在暂时是安全的。目前我们需要暗中找出那位杀了契丹狗贼的义士,再作打算。倘找不到此人,或者血狼门确是冲着咱爷俩来的,便需立刻离开,知道吗?”

冷羿应了一声后,道:“爹,以前是我不知婶婶与哥哥葬于附近,现在既已知晓,我想去祭拜他们。”冷修远道:“你既有此心,爹也感欣慰,只是他们忌日已过,来年我便带你同去。”冷羿答应下来,突然想起一事,用一种异常坚定的眼神望着冷修远,道:“爹,我知道你武功很厉害,可以教我吗?我想学好武功以后,可以杀契丹狗,为我爹娘,为爹爹的妻子孩儿,为那些惨死在契丹狗手上的大宋百姓报仇雪恨。”冷修远面色一豫,道:“羿儿,我知道你很想报仇,但是学了武功,一踏入江湖,有很多事情都会让你身不由己,纵马长歌,快意恩仇固然是江湖光耀的一面,腥风血雨,重重杀戮却是江湖的另一面。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爹当年宁愿不学武功,好好的陪妻子孩儿过完一生。爹还是想给另外一条路让你选择,小花这姑娘挺不错的,看得出也很喜欢你,远离江湖,平平淡淡,于你而言,也许更好。”

冷羿使劲的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爹,孩儿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莫说孩儿对小花妹妹还只是兄妹之情,毫无男女之意,就算孩儿真的喜欢小花妹妹,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若孩儿不能学成武功,杀尽契丹狗,以慰亲生爹娘在天之灵,孩儿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待他日到泉下见到爹娘时,孩儿又有何面目面对他们?爹,我决定了,我要学武,杀契丹狗报仇!”

冷修远深深的看了面色坚决的冷羿一眼,说道:“好,爹教你武功!”话音一顿,接着说道:“其实,爹早就在为传你武功而打下根基了。”

冷羿奇道:“孩儿也是直到昨日才见识到爹的武功,爹什么时候教孩儿打下根基?”冷修远道:“明明出门便是小溪,你可知为何要上山挑水?”冷羿恍然道:“原来上山挑水便是在打下根基。”冷修远道:“倘要练武,当从孩提之时便勤练身骨,只是那时你我颠沛流离,哪有时间让你锻炼筋骨,所以现在才需要从头练起。”冷羿道:“孩儿上山挑水也已有年许,现在也算是打下根基了,应该可以开始学武了吧。”冷修远笑道:“既然你说根基已打好,那便来试你一试。”眼光在室内转了一转,随手取过一个瓷碗放在头上,道:“爹双手双脚不动,若你能让这碗落下来,便算你赢。”冷羿忖道,爹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嘴里却道:“爹,小心了。”说罢,一拳便向冷修远头上的碗击去。冷修远微微侧头,这一拳便击了个空,冷羿见拳已用老,索性横摆手臂,想将这碗扫下来。冷修远仿佛早料到他有此一着,脖项微微用力,那碗竟飞上尺许,堪堪越过冷羿的手臂,再次落下时,依然稳稳的落在冷修远的头上。冷羿无功而返,忖道,爹的武功出神入化,我若想要强行将碗击落,恐怕力有未逮。想到这里,心念一转,道,“小心了。”话未说完,如大黄般张开双手,扑向冷修远,心道,“爹双手双脚都不能动,我这么扑上去,看你能如何应付?”眼看快扑到冷修远身上,双手已然触碰到衣服,却见冷修远身体略略一侧,冷羿只觉自己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跌了个四脚朝天。冷修远笑道:“好家伙,连大黄的招数都用上了。”冷羿看了看那依然放在冷修远头上的碗,颓然摇了摇头,道:“我输了。”

冷修远随手放下那碗,正色道:“武学一途,并无捷径可走,根基不牢,华厦必倾,羿儿,你需紧记。”冷羿一骨碌爬了起来,道:“知道了,爹,我这便上山挑水去。”说罢,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冷修远看着他远去背影,暗道:“若你我父子能安稳度日,这武功,学不学又有何关系?”蓦然想起,陈里正已派人通知州府衙门,估摸着这晌,人也应该到了,自己便去探探口风,看看有何发现。想到这里,冷修远出门向里正家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