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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十八)暴雨前的早晨

平静的生活,就像那只缠在手腕上的表,一下一下安静的围着自己的世界旋转。不言不语不回头,朝朝暮暮嘀嘀嗒嗒,向前追。

就算在千万次的邂逅相遇相识相知里,也只是一秒钟的停留,不能多一次,也不能少一次的又再次相别离。

时间是钟表制造出来的,而最后,钟表也要死在时间里。

时间终究还是不爱钟表的,毕竟不能相停就停,相退就退。

…………

平凡小村里每天也上演着见多不怪的大事小事,人们也逐渐能看清理解接受,外面城市带来的新知识,新现象。

家长里短婚丧嫁娶,日复一日里的故事被人们津津乐道,也被人们隔夜易忘。喜怒哀乐着别人的生活,也油盐酱醋着自己的日子。

别人幸福不进院,自己哀乐不出墙,家家有本难念也念不完的经。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人,他们的朴实无华憨厚老实,造就了大肚能容琐事,笑容可掬烦恼的能力。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既像孩子的脸,也像孩子他妈的脸。刚跳出大地的太阳公公,打了个呵欠就阴了脸,又睡过去了。横亘北边天空的乌云浩浩荡荡的席卷了南边的白云残阳,一条黑白分明的分界线像远道而来的波浪,轰隆着天迹。

起早上地收麦子的庄稼人,惶恐于色,赶紧拿了镰刀,加快了手里的速度。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定是一场大到暴的雨。

外婆在前面割麦子,一堆一堆的放好。外公在后面捆麦子,一捆一捆的,像极了一个又一个被接生下的娃娃,刚下地,东倒西歪的站不稳。

“他外婆,这天是要下雨了,咱得赶快收。”外公手里活不停的,习惯的动作打着结,抬头看黑白分明的天。

一阵风吹过,外公的镜片上蒙上了尘土,那是前面割麦子的外婆刚刚抖落的麦根土。

“知道还这么啰嗦,还不赶快收。这老天爷真是不让人活了,大早晨的变什么破脸,你倒是晚上再下也行呀。”外婆掘起屁股休息了一上,脸从两腿间看向后面的倒坐的外公,“你吃点东西吗?我兜子里带着鸡蛋,馒头呢。水应该也不热了,喝刚刚好。”

“我不饿,早上不是送苏亚的时候跟他一起吃了吗。你吃点吧?你早上不是还没吃饭吗?”外公摘下眼镜,哈了哈气,掀起衣角擦了擦镜片。

“我不饿。”

“先吃点吧,活急也不急不出这点,慢也慢不了多少,天要下雨,人要吃饭呢!”

“我不饿,淋了麦子看你还吃什么,就嘴皮子利索,干活比个老娘们都慢。”

“那是,我肯定比你慢,你这干活的比头牛都干的多,比鸡都起的早,不过,就是比猪吃的太少了。来来来,咱先停回,吃点东西,我也吃点,你不饿,说了半天我都饿了!”外公回车子上拎了竹子编的兜子,探头看了看里面包裹严实的手巾下面盖着的,散发着热气与麦香的早饭。

“你还真别说,你不说我也不饿,你这么一说我的肚子都叫的受不了了。”外婆扶着腰,左手撑在左膝盖上,慢慢的转过身来,站直,紧了紧裹头的手巾。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愰。”外公过来扶着外婆坐在田畦上。

紧剩的阳光从背后投来柔和的光,金黄的麦地也暗了色,随风起伏,一片一片的大片麦浪消失在远方的期待里。

外公给外婆剥了一个鸡蛋,自己又舔了舔紧粘在蛋壳里的蛋白。外婆拿了一头咸蒜,又塞给外公一个馒头,一口没吃个净的鸡蛋掉了一些沫在手心里,外婆赶快倒进嘴里。

天上,乌云滚滚;眼前,麦浪滚滚;日子,红尘滚滚。

年过六旬的外公,盘腿坐在地上。外婆比外公小6岁多,一手揉着膝盖,一手拿着馒头,掰成两半的馒头里夹着外公扒好的咸蒜。

“来,给俺这能吃能喝又能干活的老婆,搓点麦子吃。”说着外公在身侧迎风舞的麦子里挑了一个有些绿,但饱满的麦子。右手虎口夹着麦颈,放到左手心里,两只手顺时针的揉搓了一会,扔掉右手仅剩的麦梗,左右手小心的配合,慢慢吹掉里面的麦皮。一粒粒饱满又绿萌萌的小麦粒就在手心里扎了堆。

“你这竟教书教出来的臭毛病,竟整这些没用的,有那工夫你都扎两捆麦子了。”

“得劳逸结合才行,光干活不休息还不如那老牛呢。人又不是牲口,怎么能不知累死累活呀。再说了,你要是累垮了,这一亩三分地麦子我怎么收家里去。你想饿死我和苏亚呀!”

“得得得,就你会说,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嘴甜过,跟摸了蜜一样。那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你,别说说话了,一天到晚除上拿着个报纸,就是抱着个课本,连个扫帚都耍不起来。瘦的跟头驴似的,笨的跟头猪似的。”

“那你怎么还死跟着俺不放呢,让你去寻个好人家,跟着俺竟受罪,你还羞答答的说不愿意,不想回去,不能回去,就是不回去呢。”外公爱抚的帮外婆把鬓角的几缕发丝,缕到了耳朵后边去。

“哎哟,这说起来,我可真后悔了,怎么就跟了你这么个四眼先生呢,早知道当初,俺娘家人可是在城里给俺找了一个大富大贵的下家的。人家聘礼什么的都准备好了。真是可了那个惜了,当初也都怪你,吃没吃的,穿没穿的,就你那瞪着俩大眼只识字不识烟火,还不得活活饿死在那个冬天里呀。人家是不忍心你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的。”外婆用空出来的左手的食指,戳了戳外公的太阳穴。

“可不是咋地,要真不是你呀,俺还真活不到现在,别说跟你坐在这里收麦子了,估计连骨头架子都早成了地里的肥料了。”

“哎,你说咱结婚有多少年了?”外婆突然的一问,外公怔了一下,仿佛被人打了一拳,没回过神来。

“这,得有四十多个年头了吧。”外公深呼一口气,吐出了四十年积压在胸口里的回忆。

“都这么长了,我还以为也就十几年呢,太快了,再有几年咱俩也就去地下面吃饭啦。”

“话是这么说,咱都大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还有什么好盼头的。也就是苏亚,只要他能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就行了。活多少年那是他的命分,咱也改变不了。随他去吧。一愰几十年,确实太快了,觉得都没干什么,就两手空空,回家种地了。不过,还好,有这么个老伴。以前听人家说,老伴老伴,老来伴,没觉得啥,现在才发现,少了你真是太不行了,首先这麦子我就没法弄。哈哈。”外公抿了抿嘴,扑拉了一下手和身上,拿起那个结婚时候买的军用水壶,喝了几口水。

“跟你这些年,苦也吃了,罪也受了,俺跟你那年,就没图你能发个财享个福啥的,就看上你这人实诚,靠的住,还识字有文化。现在日子也好过多了,不愁吃喝的,你也退休,我也有个照应了。苏亚也长大了。孩子的事,由他自己去吧。”外婆凹陷的双眼里,满是幸福的血丝。

青春的爱情是半开的花蕊,含苞待放;

偕老的白头是盛开的花朵,欲说还休。

每段感情里,都有一块不为人知的秘密空间,堆满了不愿碰触的灰尘,灰尘下面掩盖着不愿提及的过往和忧伤。当然,还有陈年老酿甜蜜的幸福。

上了锁封存的昨日,安静的躺在时光里,满目疮痍。

只一次擦肩,遇一次风雨,就触景生情,历历在目。

现在物是人非,结局依旧美丽,恨如风逝去,心生千千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