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飒飒，空气里透着秋末的凉意，冷风将身躯上的温度降下，可心上的温度，却因为眼前的人缓步上升。
“怎么了？生病了？脸色这么差？”白耀清冽的声音中，夹带着的是满满的关怀，只是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察觉。吴药看着他，这张脸上，依旧没有多少表情，可比起从前，却觉得他更能亲近了。
“小耀，我问你件事。”既然做出了决定，那有的事，他就有知道的必要，不然一直挂在心里，终有一天会将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
“嗯，你说。”白耀很干脆，没有半点儿犹豫，他的态度，让吴药的决定，更坚定了一些。吴药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问道：“十年前，屠杀了余家帮派数百口人的人，是你吗？”
白耀整个人，像被寒冰冻住一般，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十年前………
想起十年前，白耀就惧怕那样的自己，他看着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在眼前变得血肉模糊，四溅的鲜血，染红了半个天空。那个时候，是十年里，他第一次失控，也是长这么大，最恐怖的一次，上百条性命，一夜之间，全没了。
他以为他会入地狱，可地狱没来，却遇到了白西爵，白西爵那跟吴药很像的，怜悯的眼神救了他。
但是，十年前的事，他从没后悔过。
“是我。”我从不后悔当时杀了他们，白耀双眼中，闪着光辉，而且光华还越来越亮。
吴药被这样的他震住了，记忆里的白耀，这双眼睛里从未有过一丝光，面容，也没有这样冷峻，从来都没有什么波澜。他这十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是什么人让他有了如今的变化。
“当初………如果不是你杀了他们，那最后死的人，只会是我……”
十年前的吴药，什么都没有，他的存在，对于那个帮派，就像一只蝼蚁，随随便便就能碾死。刺杀了余鸣后，他们迟迟不杀他，只是为了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
白耀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以为吴药会说他是个恶魔，接着跟其他人一样远离他。这件事，他并不想让吴药知道，可是吴药现在问他，他又不想欺骗吴药。
“你……真的这么想？”白耀不确定的看着他。
寒风猎猎，吹散了白耀额前的碎发。
吴药感觉有些冷，拢拢衣衫，进了屋。白耀看他进屋，也跟着进去。
“白先生来找过我。”吴药一边走，一边说。白耀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他口中说的“白先生”是何人。就听吴药继续说：“他想让我加入37号房，本来我还在犹豫。”顿上几顿，“但是现在，我决定了。”
白耀紧紧盯着他，说到37号房，他终于明白过来吴药说的“白先生”是谁了。可白西爵为何要将吴药拉进37号房，吴药怎么能进37号房，他只是个普通人，那些任务这么危险，他怎么完得成。
“吴药，你……”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小耀，我要加入37号房。”
“吴药，你根本不了解37号房是怎样的存在……”白耀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他根本就说不清，他在37号房待了十年，可至今都还是不知道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
从进入组织到现在，他们就像是杀人的机器，没日没夜的杀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什么样的人他都杀过。这十年来，他走的路，是由一具具尸体铺成的。
“我已经决定好了。”既然选择了你，那我就要贴近你的生活，了解你。
不论白耀说什么，吴药都回以一笑，他的态度很坚决，一定要加入37号房。
——
金玉满堂的楼顶，一身白大褂的男人临风站着，看着这座不夜城，眼中的凉薄蕴起。他直勾勾的盯着与金玉满堂差不多高的一栋楼，周身，散发着危险的寒意。
“看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面了。”
身后，忽然多出一个人影，白西爵回眸，“莫辰呀，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莫辰走过来，面露苦相的说：“没办法，只能打入内部，不然一点法子都没有，白耀那孙子又靠不住，还是跟家里说说，派个长得好看的人来吧。”
莫辰一脸“我也很无奈，我能怎么办”的表情。
“那你就没有查到关于陈旧的，哪怕一点点东西？”白西爵抚着额问。
莫辰见他这样，嘴角一抽，“倒是查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忍了忍，又说：“他跟余家成有联系，嗯……怎么说呢，不止余家成，还有很多涉及贩卖人口的人，包括一些买家，也有联系………他这个人，没有参与任何一场买卖，但是每一次买卖，好像都跟他有点关系，他更像一个中间人。”
“之前我们得到的关于他的消息，有很多是假的，他手里，到底有没有关于被贩卖儿童的资料，根本证实不了。”
听莫辰说完，白西爵陷入沉思，现在事情难办了，可以说变得复杂了，也可以说变得简单了。如果陈旧真的是顾城这边所有交易的中间人，那只要搞定陈旧就好，万一陈旧不是中间人，只是涉及每一场交易，而他们至今还没查出陈旧到底是什么人，更别说利用他瓦解顾城那个神秘的犯罪集团了。
“陈旧这个人，太过低调，连他的手下，都有很多没有见过他。”
白西爵眉头紧蹙，“唉，我这么一个千面郎，怎么就把白耀养成了一根直肠子呢，连装都不会装，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是杀手’四个字了。”他要是有吴药一半的城府，那事情……就好办了……
“吴……药……”白西爵默默念着他的名字，一计上心头。
“莫辰，你回去盯紧陈旧，那个人就快来了，想必陈旧现在，比咱们还急……”白耀空有一张脸，那些手段根本教不会他，陈旧这么精的人，当然知道白耀做不了那些事，可他现在还是留下了白耀，那就是说，他们那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
白西爵看着那栋高楼，笑了起来，这个笑中，还伴着千万支冷箭。莫辰将身上的衣服紧了又紧，可还是觉得冷。
——
次日，吴药刚一下班，就被人“拐走了”。
“白、白先生？”
今天的白西爵，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因为还戴了黑色的口罩，所以吴药一时没有认出他来。他拉着吴药走进一家不起眼的餐厅，里面的客人有些少，显得冷冷清清的。
坐定后，吴药说出了疑惑，“白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白西爵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认认真真的看着菜谱。一直等他点完了菜，吴药才又问：“白先生，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没事，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顺便请你吃顿饭。”白西爵说着，已然开吃。
吴药心里虽不信，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等他吃好喝好，想说的时候，再慢慢说。
吴药执起筷子才要吃菜，就听得白西爵一声叹息，还没有开口，就听他说：“唉，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怎么就养了个傻儿子呢……唉…”
“白先生有儿子？”看白西爵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不像是成了家的人，这是什么套路？
“唉，都怪当年太年轻，看他怪可怜的，啥也没想就给捡回去了。”喝上一口烧酒，白西爵继续说：“他当时见了我，开口就喊‘大叔’，你说就不能管我叫声大哥哥什么的，我这一琢磨啊，觉得大叔真的太老了，还不如叫爸爸呢，就收他当儿子了。”说上半天，口都干了，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喝上一大口。
说了半天，吴药还是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可又不能起身离开，只好等着白西爵慢慢讲。
“唉，总算又收了一个长点儿心的，可他奶奶的整天就只会泡妞。”
饭吃的差不多了，白西爵也终于说到了重点。
“唉，白耀连个卧底都做不好，你说我能怎么办，早晚得把命交代在那儿，早知道这样，当年就不捡他了。”
吴药现在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是因为白耀。
“白耀？卧底？”吴药看着白西爵，忽然想起白耀被人监视的事情。
“白耀去的地方很危险？”吴药问。
“这个得看人，有点脑子，自然风险会降低，像白耀那种没有脑子，还没有演技的，我真的没有那个底气说他没有危险。”白西爵摊开手道。
吴药眉头紧锁，白西爵的意思，他听出来了，想必那个任务极其不适合白耀做，不然白西爵也不会来找自己了。
“白先生，我……”他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说：“是什么任务？”
白西爵暗笑一声，说：“其实不难，你从前做过。”吴药看着他，听他又说道：“用你这张脸，勾引一个人。”
听完，吴药手里的筷子一滑，“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他怔在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