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剪着短发的女孩儿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走到董烨然身边，手抬到半空，说出口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董烨然，这个是我买给你的，你渴了吧？”
董烨然一脸错愕地看着那个女孩儿，伸手往自己脸上僵硬地指了指：“给我的？”
“嗯。”女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哦……”董烨然犹豫着接过来，女孩儿松开了手就转身跑开，脑袋也不回。
杨艺涵真好从厕所回来，她抬头好笑地看了董烨然一下，不知是不是真的有调笑的心思：“你有女朋友啊？”
董烨然一脸的尴尬，慌张地解释：“我哪里知道她是给我的，我不认识她啊，她给错人了吧？”
“给你的你就拿着呗，不要白不要。”杨艺涵耸耸肩。
董烨然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噗嗤笑了出来：“怎么？吃醋了？”
杨艺涵白他一眼，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我吃哪门子醋？董烨然我告诉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我才犯不上吃醋。”
教练要求集合，几个人才匆匆忙忙地站队，等到训练结束，几个人三三两两结队回班上晚自习，杨艺涵拉着黎依依让她快点，今天晚上张玉鹏值班，惹不起惹不起。
刚进教学楼，黎依依似乎看见了什么，拽住杨艺涵的手让她慢点。
“你又怎么了？”杨艺涵回头。
黎依依从窗户里指指学校门口，杨艺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宁潇老师手里拎一个提包，朝着一个穿着得体的男人走去。
“那个男的就是我们宁老师桌面那个人啊，”黎依依小声捂着嘴，像是证实了什么了不起的结论，“果然是她男朋友。”
“哇，我看看，”杨艺涵趴在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默默点评，“果然特别帅啊，不过你说他像QA我还真没看出来。”
黎依依敲一下她的脑袋，“你正经点好吗？不过我觉得他们真的好般配啊，宁老师这么漂亮，她男朋友这么帅，而且老师桌面都是他，他们一定感情特别好。”
杨艺涵保持撑在窗边的动作，视线还是停留在有说有笑的两人身上：“是啊，真好。”
“你们两个干嘛呢？还不回去上课？！”
级部主任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来，吓得黎依依一个激灵，连连鞠躬：“对不起主任，我们这就走。”
正巧对面走过来一个穿着军绿色T恤的年轻男人，他是教学实验班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叫刘亚飞，刘亚飞长了一张在老师堆里出众的脸庞，但不知道是不是教物理的缘故，人有点邋遢（当时在黎依依的认知里物理学家都是奇怪爆炸头），不爱洗头发，可就是这个油头在他颜值的衬托下硬生生有了喷摩丝的效果，无数女高中生见了还是尖叫着犯花痴。
据说刘亚飞本来是在分校区教课，遇上一个跟自己表白的女学生，事情最后闹得挺大，校长没法子，这事儿没法怪老师，只能给他调了个岗位，后来他想想这也算是变相升迁了，来主校区教课。
刘亚飞虽然平时邋遢，但是课讲得幽默风趣，人长得还贼帅，自然是讨学生喜欢，班里的物理成绩年级第一呆久了，就再一次变相升迁，叫他带学霸班，也就是夏子橦现在的班主任。
学生喜欢他，但是级部主任不喜欢，因为他办事不靠谱，开会还喜欢迟到，所以刘主任见了他依然没有好脸色。
“主任好。”刘亚飞笑眯眯地打个招呼从主任身边正要走过去。
主任看了他一眼，咳嗽两声：“小刘啊，我看你最近状态不行啊，怎么让你盯着学生的早自习你还是老迟到，这怎么好？”
刘亚飞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您说的对，我会注意的。”
黎依依和杨艺涵小步离开，杨艺涵压低了声音跟黎依依说，“怎么刘亚飞见了主任还跟个孙子似的，真是糟心。”
“主任好凶的，我上次看见他把一个女老师都说哭了。”黎依依皱着眉头。
杨艺涵一脸呆呆地看着前面，小声嘀咕：“什么时候才不用看这些人的脸色啊。”
“快了，等我们高考完就好了。”黎依依故作轻松地拍拍杨艺涵的肩膀。
第二天一早刚进班，黎依依被班主任一脸凶狠的面相吓了一跳，今天张玉鹏早来了十分钟，平时该补觉该吃饭的都闷不做声地趴在桌子上学习。
“怎么了？”黎依依把书包塞到桌洞里问同桌李瑶，“班主任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李瑶摇摇头，小声解释，班主任自打早上过来了就一脸半死不活的表情，还一句话不说，吓得我饭都没敢吃。
张玉鹏突然敲了敲桌子，吓得黎依依猛地打了个哆嗦。
清清嗓子，张玉鹏一脸严肃的表情，“同学们都安静一下啊，相信有同学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我就问一次，希望大家都不要瞒着藏着，敢作敢当啊。”张玉鹏走下讲台，“昨天放学的时候我们主任的车被人从楼上扔的黑板擦给砸了。”
小声的嗤笑传来，有人捂着嘴唇一脸的想笑又不敢笑。
“是谁干的这件事，就承认了吧，要是被主任自己查出来抓住，后果会严重的多。”张玉鹏冷冰冰的目光从教室里环绕一圈儿，“我先问问大家，昨天是谁最后一个离开的？”
杨艺涵站起来：“是我，我做值日。”
“所以是你锁的门？”张玉鹏表情奇怪地盯着她。
“是我。”
张玉鹏停顿了很久，压迫的感觉让黎依依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缓缓开口时语气已经降到冰点，“我听说主任昨天刚刚批评了你和黎依依，你因为这件事就是要报复他吗？”
黎依依目瞪口呆地回头，看见杨艺涵的表情有点讽刺的味道。
“我没有，”杨艺涵迎上张玉鹏匕首一样的目光，“我没砸他车。”
“不要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张玉鹏不管杨艺涵辩解什么，“你对各个老师的态度一直抱有偏见，这一点很多老师都找我反应过。”
杨艺涵的脸已经黑下去，黎依依担心得额头上直冒冷汗，她知道杨艺涵的脾气，下一秒把桌子掀了和张玉鹏理论这种事她说不定也干得出来。
“我是不喜欢他，但我不喜欢他也不会砸他的车啊，”杨艺涵回应道，“我又不是不喜欢他的车。”
李瑶看身边的黎依依一眼，悄悄比个大拇指，你闺蜜真霸气，这种话我想过很多次了。
桌子被猛地一拍，张玉鹏瞬间暴怒，头上爆出几条青筋：“杨艺涵你给我滚出去！自己做了错事不知道承认，还顶撞老师，有你这样的学生吗？！”
杨艺涵的眸子黯淡下去，她并非故意和老师作对，也并非故意顶撞违背，她就是想不明白，不过是为自己辩解几句就要挨骂，是不是所有人都要顺着一个扭曲的逻辑，听从别人想让你听从的东西。
教室里鸦雀无声，估计是都傻眼了。
杨艺涵没再说什么，如张玉鹏的愿“滚”出了教室。
早读中间休息，黎依依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找杨艺涵，走廊里没有，可能是跟着张玉鹏去办公室了。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黎依依回头，是董烨然。
“我正要去你们班找你呢，”董烨然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刚才早读我从门缝里看见杨艺涵跟着你们班主任走了，她怎么了？”
其实董烨然看见张玉鹏站在走廊里大声斥责杨艺涵，手里的试卷凶狠地摔在墙上。
黎依依听了皱起眉头，不安地扣了扣指甲盖儿 ，“我们班主任冤枉她故意砸主任的车，她反驳了几句，就被叫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怎么办啊？”
董烨然的脸色沉下去，黎依依第一次看见他眉毛拧成一团。
今天刘亚飞也在他们班里说这件事了，可是看着刘亚飞那不正经的语气，说是他干的，董烨然也信了，主任的车被砸，刘亚飞竟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可惜为人师表，他总不能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拍手叫好。
刘亚飞只是一带而过，没人承认，他说相信自己的学生不会做这样的事，也就没再追究。
黎依依看着董烨然的表情有点渗人，但是自己面对这样的事情只能是被无力感充斥，她恨自己的怯懦和胆小，帮不了她，只能干着急。
“我去找她。”
董烨然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去办公室的方向，黎依依一个人站在那儿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学生会检查纪律的拿着小本子走过来，让黎依依不要一直停留在走廊里，进教室准备上课。
第一节课是地理，宁潇刚开始讲课，杨艺涵从办公室回来，打报告的时候听不出什么过于难过的情绪，反而带着一点木讷，黎依依担心地回过头去看她，杨艺涵的表情没有了往日的强势和俏皮，反而有点怪怪的。
下课后黎依依跑过去：“怎么样，他没难为你吗？”
“写检讨。”杨艺涵回答的简略。
“可是，这不是你做的啊……”
“的确不是我，他们也相信了，”杨艺涵带着点疑惑的语气往下说，“主任跟我训话呢，说到一半儿董烨然跑进去了，董烨然非说是他砸的。”
“什么？”黎依依目瞪口呆。
“之后他们让我写不尊重老师的检讨......”杨艺涵小声嘀咕，“知道错怪我了，他们也应该给我道歉啊，还让我写检讨。”
黎依依再次看向杨艺涵的目光多了些疑迟，她小声提醒：“我觉得也不是董烨然，他昨晚走得很早，我在车棚看见他和夏子橦了。”
杨艺涵一愣。
“而且他刚才过来问我你干嘛去了，我跟他说，然后他就去找你了。”黎依依说，“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要帮你啊？”
杨艺涵的表情由不可思议转换成沉默，安静了好一会儿她吞吞吐吐地说，“可是他没这个必要帮我啊……”
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杨艺涵，第一次有种奇怪的异样感，在心底逐渐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