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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白菜汤

每次回到家里,如果在客厅里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就会直接向厨房走去。每次都不差,她肯定在厨房。通常,饭已煮好,菜也已切好,只等他回来就下锅——她三下五除二就可以做出几道精致的小菜来,而他最期待的则是她做的汤——清水白菜汤。

他曾说,她是天底下最会熬汤的女人,而那一碗清水白菜汤,正是她的拿手好戏。

从厨房出来,他洗过手,坐在餐桌边。她迅速地端上来两碗饭,几碟小菜,他在外面应酬多,回到家里最喜欢吃一些家常小菜。

最后,她会端来一只小瓦罐,里面有绿有白有红,好看得很,她舀出一小碗,放在他面前。清清的汤色,上面是一点青菜、豆腐,还有几粒枸杞。但是,这几样常见的东西熬出来的汤却是无比美味。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汤匙,放进嘴里一口。然后闭上眼睛,仔细品尝其中的美味,清、香、甘、滑……依次在舌上绽放,感觉人的全部器官都被这一小口汤滋润过了。

真是好汤,好汤,他接连喝了三碗。然后才饶有余味地就着菜把米饭吃下去。她像一个慈祥的母亲看着儿子吃饭一样,笑吟吟地看着他吃完,然后才去收拾碗筷。

他们的家是让人羡慕的,他本来是一个机关干部,后来下了海,几年打拼之后,成了四有新人:有钱,有车,有房,有型。她是他的大学同学,当年是学校里的美女,即使现在也一样清新可人。结婚十二年,女儿都八岁了,很少有人见他们吵过架。

小倩的出现纯粹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他在一次宴会上认识了小倩,她比他小1岁,刚大学毕业,人长得漂亮,也有才华,更吸引他的是——她不是那种见财眼开的女孩,即使小倩后来主动接近他,他也是如此认为。

起初,他真的没有动心,他知道自己已过了那种见到漂亮女孩就想追的年纪了,何况是家有贤妻。但是,小倩真的是让人无法抗拒,她有的是十足的魅力,而不是让人感到恶心的诱惑力。她就像一只美丽又易碎的花瓶,呵护不够,便会摔得粉碎。对这只花瓶,他先是欣赏的态度,可不知不觉地就发展到了放不下的地步。

跟小倩好上之后,他就经常不回家吃晚饭了,有时候整晚都不回家。她打电话问起,他总是说实在太忙了,赶不回来。偶尔回家,他也变得沉默寡言,只是对她的清水白菜汤依旧青睐。其实,她从他的的眼神和表情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女人是天底下最敏感的吗,这种事情又怎能瞒得过她?但是,她却从来不问他在哪里,也不问他在忙些什么。

他沉浸在新鲜的爱情、新鲜的疯狂中无法自拔,几个月的时间过得像飞一样。他还是经常晚归或不归,她还是从来不问他。

小倩确实是个很与众不同的女人,很令他着迷。他们之间若说有什么不愉快,也只是发生在一个很小的问题——吃饭上。他朋友太多,不敢带她到外面吃饭,小倩也不会做饭,两人只好叫外卖。

慢慢地,他发现吃饭成了个苦差事,外卖不是一般的难吃,米饭不够软不够香,饭菜不够味、没感觉,汤——尤其是汤,更令他头痛。他有胃病,饭菜不合口就会不舒服,长期吃外卖无疑是要他的命。他开始思念一碗香香软软的米饭,更思念那一碗令他浑身舒服的清水白菜汤。

小倩下过几次厨房,做出来的饭菜更令他的胃大受折磨。终于有一天,他面对难以入口的饭菜时忍不住对小倩抱怨了一番,还给她讲了妻子的那一罐清水白菜汤。

感情一旦出现一丝裂缝,往往就很难弥补。此后,他们常常会因为吃饭的事而吵架,小倩不明白,一碗汤有什么好怀念的?

小倩偷偷去了他家,是他妻子开的门,小倩很大方地说:“我叫小倩,你丈夫的朋友。”

她刚开始还一愣,然后就明白了,客气地请小倩进来坐。小倩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来是想尝尝你做的清水白菜汤,我总听他夸你最简单的菜都能做得很好吃,汤尤其做得好。”

她没有说话,转身去了厨房,回来时手里端了一罐汤,给小倩盛了一碗。

小倩接过来,看了一眼,青红白,是不错。她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逐渐显得不自然起来,瞪大了眼睛说:“这就是清水白菜汤?”

她说:“是的。”

小倩毫不忌讳地说:“你能告诉我怎么做的吗?”

她领小倩去了厨房,平静地说:“做这个汤要准备很多东西。上好的排骨、火腿、嫩鸡、新鲜的虾、新鲜的笋、香菇,再加上一只阳澄湖的大闸蟹。把这些材料弄好后,放进瓦罐,用文火炖三四个钟头,水要一次添足,盐要少放,其他任何调料都不放。汤熬好之后,把材料统统捞出去,一点儿碎屑都不要留。然后放火上温着,喝的时候,把豆腐和青菜放进去,它们能把汤上面的油吸掉,颜色也会好看很多。”

小倩的嘴巴早已张成了“O”型,这就是所谓的白水青菜汤?一个女人要对一个男人有多么深的爱,才会如此用心地去为他做一碗这样的汤啊!

“你每天都会为他做这样一罐汤吗?”

“是的。每天早上起来就去买菜,然后上午慢慢准备材料,下午慢慢炖。”

“他最近不是……不是不常回家吗?”小倩不好意思地说。

“嗯,可是说不定他哪天就回来了。再说,我也习惯了。”她停顿了一下,有些自言自语地说,“他整天那么辛苦,回家后应该让他舒服地喝上一口汤。”

就在这一瞬间,小倩看这个女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敬佩,她无法像眼前这个女人这样去爱他。小倩悄悄地走了。

他再次回家是在半个月后,客厅里没有她的身影,他向厨房走去。果然,她在厨房里,汤罐在煤气灶上,微微冒着热气。

有点尴尬的问候之后,他坐在了餐桌前,她还没有把饭菜端上来,他就已经想象到自己的胃乐不可支了。

她用一只大托盘把饭菜端了上来,两碗饭,两碟菜,一只小瓦罐,都是他朝思暮想的。他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不用她动手,自己从瓦罐里盛了一小碗清水白菜汤。有绿有白有红,还是那么熟悉,他急忙喝了一口。可是,还没有咽下肚,他的脸色就变了。“这是什么汤?”他把嘴里的汤咽下去后,急急地问。他喝下肚的汤完全没有以前的感觉,与那些街边小摊上一元钱一碗的汤无异。

“清水白菜汤啊。”

“怎么变得这么难喝?以前的汤不是这样的!”他委屈地抗议。

她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淡淡地对他说:“这是我雇的钟点工做的,我以后要出去工作,没时间熬汤了。”

他无言以对,默默地喝下了这碗难喝的清水白菜汤。他也终于明白,妻子是用心和爱为他做的汤,那种味道,别人做不出来。

【人生感悟】

不要觉得生活中那一餐一饭都是免费的,不要觉得爱人的嘘寒问暖是多余的,那些被你忽视的每一个小细节,都是他(她)忍耐着生活中的寂寞和枯燥、平淡和简单,用心和爱为你精心准备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