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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出师

其实这十年来,李克虽然确实学会了很多东西,但几乎都是因为自己有很好的基础。虽然自己的身体只有二十岁,但心智却多活了十年,小时候看的诸子杂学、史书经传,还有跟兄弟们一起学会的武艺,在西河学宫几乎都派上了用场,帮自己样样都拔得头筹。很多时候自己对经文提出的“独到”见解,其实也并非是李克自己想出来的,在他前面已经有两汉那么多伟大的经学大家的积淀,就算自己只学到了一点皮毛,也足够用来“欺负”六百年前的先生们,让他们觉得这些观点新颖有趣了,但在李克看来,这些根本就算不得真本事。

他真正该做的事情,确实在西河学宫内无法找到。但是听着师父的话,李克还是一阵心痛,子夏已经九十岁了,自己真的还能再见到他吗?

“师弟,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一旁的段干木问道,“你也知道的,师傅没有门户之见,不管你去哪一国,我们都会支持并尽力协助的。”

“多谢师兄,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呢。”李克微笑道,“我就想去魏侯那里。”

段干木和魏侯关系很好,魏侯每次来西河学宫都要和段干木喝酒,段干木连忙点头道:“我去写封信,你带上,再拿上先生给你的信物,只要带着这两样东西去安邑,魏侯就一定会知道你的身份,并重用你的,但即便如此,你也得多多施展才能,我们能帮你的,至多只是让你进入魏侯的朝堂上,具体如何施展你的抱负,还得看师弟自己。”

“我自然知晓。”李克拱手道,“多谢先生,多谢师兄。”

他分明能够从子夏的脸上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失望。

这十年来,子夏和段干木对自己视如己出,无微不至,虽然在这个时代自己没有亲人,但他们对自己却关切到了让李克涌起亲情的地步,但如果日后前往魏氏做官的话,恐怕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

拿到了信物和推荐信,李克也没有耽搁多久,准备好了自己的行囊,拿了一把剑防身,带上一些钱币做盘缠,拜别了师兄弟们和先生,就走出了西河学宫。

西河学宫建在一座不高的山峰上面,走出学宫的大门,回头看着它,李克却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怀念。幸好他记得史书中子夏百余岁才过世,他总还是有回来探望先生的机会。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真是什么都不习惯,他以前当惯了皇帝,什么都是吃的最好,用的最好,就算是个傀儡,待遇却仍和以前的皇帝一模一样,可是在西河学宫,每天吃的不是麦饭、干肉就是葵菜,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算丰盛了,可是对以前当过皇帝的李克来说,还是显得过于清贫,至少过了两年才真正习惯。

至于说话,虽然自己刚来这个天地时就自动学会了这个时代人们说话的腔调,但自己还是改不过来那个时代的许多发音方式,搞得自己现在的“雅言”口音颇重,但西河学宫内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倒也没有人嘲笑过自己,出去之后就真的不一定了。

来这边之后,过了很久很久李克才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所读到的《六国年表》有着非常言重的错误,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听到是魏文侯二十二年,还以为是三家分晋那年,其实那在距今日十一年之后才会发生,太史公搞错了三晋国君的纪年,把魏侯在晋国内部称侯那一年当作是他即位的那年,把魏文侯的纪年写少了十好几年。刚开始李克弄懂这件事的时候,还非常讶异,原来太史公也是会出大错的。

这十年来,他心中已经有了一套自成体系的方略,只要自己前往安邑,找到魏侯,就有机会实施。一想到这里,他就满心激动,对西河学宫的思念之情也少了很多。

西河学宫自己也没有多富裕,所以没有给自己车马,这个时代的马都没有马镫,似乎也很少有人尝试直接骑马而不是驾车来赶路。李克回想了很久自己读过的史书,觉得可能骑士大量出现是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距离现在可是太遥远了。所以他只是带好了行囊,一个人步行前往安邑,只要顺着官道走,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一路上还是时常有一些小城邑可以提供住宿。

走出西河学宫,顺着官道向东走,很快就会经过瑕阳、解城、命瓜、奇氏、盐氏,最后才会抵达安邑。步行的话,这段路估计要走二十天左右,如果是曹魏时代的皇帝曹奂,一定会对这个距离叫苦不迭,但是对于李克来说,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先秦儒家教授出的并不是手无寸铁的文士,这些年他也经受了不少军事教育。

再回头想想洛阳城那些皓首穷经的老儒,平时大道理讲得一塌糊涂,遇到篡权谋逆的时候一个个躲得比兔子还快,不得不说是莫大的讽刺。

夜晚的时候在附近村落小邑里住宿,白天就赶路,不知不觉就在官道上走了三日,来到了瑕阳城。这是一座不大的城,是某位魏氏宗族的封地,听说这个人风评不佳,虽然也时常来西河学宫拜会,但子夏却也很少给过他面子。

走到瑕阳城的城门口时,他突然被这座城城门口的卫兵挡住了,那人穿着简易的皮甲,这种盔甲在曹魏时代只有地方军队会穿。李克总要不断提醒自己这里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时代。就算过了十年,遇到一些事情时,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苦笑一声。

“拿出符传来。”

符传?李克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路符是一种来往通关的凭证,但是智城并不需要符传,他自己也没有去申请过,这些年跟随子夏偶尔出游,也都是有弟子事先打理好,突然遇到有人问自己要符传,自己却先愣住了。

“我是西河学宫的士子,有子夏先生颁发的信物。”他突然想到了子夏的信物,这在整个魏氏领土内可是无人不知,连忙拿了出来。

但是突然,另一只手猛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李克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令他分外震惊的人。

“师弟,好久不见啊。”

好巧不巧,竟然是师兄弟中与自己关系最差的陈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