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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面兽

上面十封信里装的全是蓝色的“毛老头”,底下这封拆开,里面塞着一张纸,字体潦草活像蛇游,认不得一个字,等張半瞎回来给他看,他说这字是蛇俚字,只有懂的人才会看。他告诉我们原来五道口的蛇帮特邀我们前去喝茶。我听到“喝茶”,立马想起广东社团的“喝茶”,问张半瞎他们是不是这意思。張半瞎说我想多了。

喝茶地点在附近的西苑休闲会所,接待我们的是五个西服老大,个个肥肉丛生,客气的不得了,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们广东腔太重,一说快,根本不懂在讲什么名堂,我在旁边陪着笑,大概听出一些意思。

那天張半瞎去问泰国蛇佬讨要解药,其实他是捣了五道口蛇佬的老窝。我们被蛇尸困住的时候,蛇佬们就躲在旁边吹笛子,当張半瞎说到他是跳出围墙的,五个老大一齐竖起大拇指咋舌称奇,其中一个说:“以前听老江湖说过一些奇人可以借力使力飞檐走壁,没想到今天见到活人了,猴塞嘞啊!”

張半瞎听他们说谈了一会,自己只是应付性轻描淡写应答几句,他一个人闷着喝酒,除非别人敬他,不然自己是不会站起来说客气话,听他说自己可以三斤白酒穿肠而过。最后,其中一个老大才说到張半瞎在找的那东西的下落。

他们虽然在广东做蛇生意做了几十年,但是張半瞎说的这种奇异的蛇他们从未见过,受張半瞎委托,这几位才在行内打听到了張半瞎要找的这种怪蛇,知道的人说在面儿山蜈蚣岭见过,但是这种蛇邪乎的很。

張半瞎听到这,立马站起来打了饭局圆场结束了。

面儿山在五道山北边,名字怪诞,不知是何来历。隔日我们到五道口时见到三辆挖土机在平铲土地,茅草屋被拉掉了,蛇帮的人准备在这里把市场做大,我问張半瞎那几千具蛇尸怎么处理的,他和我们说:“蛇尸中毒轻的可以还原回人,重的只能用毒药毒死然后埋掉,都是他们处理的。”

山腰钓老鼠的油罐还在,山上的“蒙古包”被拆掉了一半,围墙后面原本荆棘丛生,现在蛇帮已经把这里清理得干干净净,我不由佩服張半瞎说:“九哥,你可以啊,这么牛逼!蛇帮这么大势力还不如你几下狠打。”

張半瞎故意把脸一严肃,说:“哎!我从来不打人的。”

我哈哈大笑,去搂他肩膀,張半瞎往旁边一让,对我说:“哎,少来!”

往北是下山路,树木密集,加上天阴,白天跟暮鼓时分似的,瘆得人半截身子发凉。等走下山,豁然开朗,平地尽头即是張半瞎说的“龙头”,走不多远,果然看到一口几人抱的大井,这是二十年前办集体公社时垒的大井,井口水泥石上写了一圈的字“石桥村于一九六三年建”,鲜绿色的苔藓顺着井壁一直长下去,井底亮晃晃有水。

張半瞎满不在乎,小强却大肆惊奇道:“神了!世间真有如此高人?”我也稀奇張半瞎堪舆之术能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问他:“这风水术可真有?能这样灵?”

張半瞎没回答我,说了另外些话:“这口井封住后,龙便抬头,但是龙抬头会飞,若能把龙留在这里,那财福享受不尽。”我瞅到了商机,嘴没留缝给说了出来:“拿钱买下这块地,你想个法子留住龙,我不发了!”说的时候,我看到小强表情,好像他在留意我的话,我一下意识到自己漏话了,赶紧找话茬转开这话题。

过了平地,周围的树木一点点改变,本来青葱的树木逐渐成了秋黄色,这些叶子不落地,全干枯着挂在树枝上,和后面的五道山完全是两个样子,应该是到了面儿山的地盘。奇怪的是过了这片黄叶林子,前面忽然异石林立岈贵宾,山峰高高耸起呈一个“V”型,上面白雾弥漫,比五道山高许多,唯一能行人的就是正前方这个“一线天”,两山挤压丢出来这条狭窄的山谷当过道,走进去,地下和两壁都是湿的,脚踩进烂泥我立马胡想烂泥里可能生满了蠕虫,掂着脚赶紧进到峡谷后面。

没想到我们进来后,迎面看到的是一个巨型十字架,下面包裹木头的铁皮已经锈得烂了边边缺缺,横着的木头斜向右下方,残烂不堪,仔细看四周后,发现这里是四面高峰圈出中间一大片广袤的乱树林,什么树种都有,土壤里的无机盐和矿物质元素比较丰盈多类,山壁平整光滑,全是白色的打火石,走几步进了林子深处,看到地上竟然是陶瓷土,黑色的土质光滑硬邦邦。

我见这里地形奇特,心中竟升起一股赏阅之情。柏语见此处范围如此之广,问張半瞎:“往哪能找到蛇?走也走死的了啊!”小强不再唧唧歪歪说闲话了,拿棍子敲着地面说:“哎!我觉得这里邪乎,九哥,你要的那蛇说不定真能在这,哎对,你找的到底什么蛇,蛇帮都没见过的蛇估计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哎,或者是未知生物,发现了上报国家还能搞点奖金!”

我看看小强又看張半瞎,果然,他没有说是什么蛇,我也就没跟着问了。

陶瓷土一直延伸到前面这个奇怪的石头前,这中间有三里路,石头形状似老鹰,后面是一条凸出来的狭隘通道,整体看起来就像一只猪嘴咬着一块石头。張半瞎说:“后面才是面儿山。”我不懂他什么意思,小强发现石头左边底下有一个洞,弯腰去看,突然他头往后一缩惊恐地叫起来。

他惊魂未定,指着那个洞说:“死人骨头,死人骨头。”

我笑着说:“你妈的,一个屌死人把你吓成这势子!”但是我伸头去看的时候也被吓到了,这死人尸骸发黑,头朝着我这个方向翘着多高的,左手压在身子下面右手高高地举起指着我,嘴巴大开,再看后面两只腿骨,一只齐膝盖处断了,一只下半截和上半截叠在了一起,死前一定痛不欲生。

張半瞎打探了下确认没有危险后钻进洞后在尸体的后方不远处找到了一支纯金钢笔和一个破旧的本子,由于上面盖着撕裂的衣衫,所以笔记本里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可是里面的文字竟然全是英文,而且看每页的上下文字形式,能判定这是日记本。我的英语水平,解读日常人写的杂碎事情还是可以的,但是日记本上的英语句子全没有符号,所有的词从头连到尾,根本无法完整地翻译出来。

張半瞎随便翻翻,然后合起来。我问他:“都没有符号,看不懂奥?”

我哪能想到他可以读懂其中的内容,而且对我们说:“这是速成记述法,只有从事机密工作的人才会用到,前面是些繁琐的事,最后一页说到了面儿山金矿。”

大家一听到金矿,立马有了兴趣,都问張半瞎里面说没说金矿的具体位置。張半瞎对我们说:“有可能会有说,但是这么多页,把它们全部翻译出来要不少时间,我估计是里面金矿出了什么事故,地上这人想跑但是没跑掉,横财不容易发。”

我看地上这人的惨状,很像是他当时被后面什么东西追赶,最终没逃掉死在这里。忽然,我想到一事,反问張半瞎:“你不是会堪舆之术吗?我一朋友在陕西一矿山当老板,他就和我说过他每一处矿都是从南方请的风水先生来找的,听说你们会这个的,能帮人摆设风水,助人发大财,你看看这里,金矿在哪你一眼就能找出来。”

小强和柏语一副馋像,張半瞎转着他那只重瞳眼盯着我们看,语气忽然怪异地说:“匪,贪也;盗,苟也;人,贱也。”我清楚地看见張半瞎那只眼的瞳孔由红色变成灰白色,脸部肌肉突然垮下来耷拉着,我们仨吓得半死,都叫喊着“九哥、九哥”。張半瞎像被电了,身体颤抖了下,等脸上的凶相消失后,張半瞎前面那搓刘海又荡了回来,他先是目光呆滞然后一切复原。

我们都问他什么情况,張半瞎只字不提,说:“堪金探矿不是我们的事情,你们记住自己来这是干嘛的。”我见他严肃的相,说话这么硬,心中便起些不悦了。張半瞎把日记本揣进背包里,沿着上坡一直上到面儿山,到了这上面,又见一个缓坡下去,前面裸岩野石,寸草不生,所以在我们脚下有一条野草划出来的分界线。

我想到了个事,问他们:“你们说蜈蚣岭是不是就是产蜈蚣的山?”

小强摇头说:“我觉得是山形看起来像蜈蚣才这么叫的吧,就跟和县的鸡笼山一样。”

等我们走下去,忽然感觉到周遭的环境突然阴冷下来,抬头看天,没有发现天气改变,再看这边的岩石缝中都湿哒哒的,潮气很重,張半瞎上去踢坍一堆碎石,竟然从里面爬出来一堆青红色没熟透的蜈蚣,与普通的蜈蚣不同的是这里的蜈蚣长在嘴边的一对毒钳是黄色且中间向外鼓胀。我平时一见不得粘虫二见不得蜈蚣,看到这两样东西心中开始作呕。

我跳开,站离得远远的,说:“我说的吧,蜈蚣岭,看来真是产蜈蚣。”

小强用脚踩着一只,蜈蚣倒钩住他的鞋,从黄色的毒钳中吐出白色的透明液体,他还不松脚,笑着说:“这东西值钱,用篾签穿起来晒干能卖钱,两毛钱一根,我表叔在我们家后面白山翻石头就逮这个。”

往前走,路忽然分开了,一高一低,高处一眼望去都是白色的山石,我们选走右边下去的山路,越走,路和左边高上去的山体落差越大,直到路平起来,走了没多远,荒野中忽然出现一排绿色的军用帐篷,帐篷的左边是一个巨型山洞,用帆布挡在外面。这些帐篷依然结实,張半瞎却说帐篷已经在这三年了,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日记第一页提到这队人于1990年10月到达面儿山。

小强用手一把扒开帐篷,霎时,一个外国人红光满面地从里面迎头撞出来,把他吓得叫着往后连跳几步。这个外国人笑得样子十分可爱,戴着衣服上的帽子,后脑鼓多高的,和我们打招呼,我一时愣住了,觉得十分奇怪,他们和我有一样的感觉。三年前的开矿队,怎么至今还有人活着?前面那人死得那么惨,这人怎么没事,怎么没出去?难道这里又有一批新的开矿队驻扎在这,那为什么前面的尸体不清理掉?还是有其他入口?

显然我想多了,这个外国人点头哈腰伸手走过来,張半瞎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他那把匕首,把外国人脑后的帽子挑开,这外国人脸色立马阴沉,接着全面起皱纹,发青色,上下嘴唇分别朝上下翘开露出两排堆满唾沫橙黄色的獠牙,恐怖的是他的脑后有一张更为难看的丑脸,像奶酪一样布满眼孔,黑色的浆水就从后面的脸上淌到这“外国人”的脚后跟,刚才那个温儒尔雅的人的形象荡然无存。

我们三个当然是往后跑,張半瞎眼疾手快,一匕首正中这怪物的印堂,雪白色的匕首立马发出炙热的红光,烫得怪物头上黑烟直冒,几股脏水像喷泉一样射洒出去,看得我们是一阵呕心。怪物手抓住匕首,却被匕首烫得大声吼叫,便抓狂起来,朝張半瞎撞来,張半瞎一个滑步侧开,顺手揪住怪物衣服,怪物慌忙挣脱,只听“刺啦”一声,怪物的衣服碎裂成几块。

此时,匕首插在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洞,張半瞎突然怒斥:“还不受死!”

他一声喝下,把我们给吓到了,張半瞎又变成了一个苍老的老者,狰狞着脸庞,十分恐怖,身上像有一股力量,不光我们悸怕,连怪物也被吓得跌爬滚打,張半瞎往前上一步,怪物便后退数步且朝着張半瞎吼叫。張半瞎指着怪物,一下跑起来,怪物慌忙朝我们奔来,我们跑路没怪物快,被它一下扑倒。

他俩挣脱掉,我被它抱个正着,怪物押着我对張半瞎吼叫,張半瞎无动于衷,这怪物忽然转过头,后面这张脸上的嘴张开的多大,要一口吞了我,我赶紧叫喊:“九哥,九哥,九哥!”張半瞎不管我的求救,疾步走过来,怪物哼着声一口咬下来,可刚含了我的头的一半没来得及合口时,怪物前面脸上的印堂处突然爆开,炸烂了大半个脸,疼得它松开我跳上岩边攀爬到上方逃走。

我身上尽是怪物留下的脏物,好呕心,一边脱衣服一边看着張半瞎,他们两个也从后面小跑过来。張半瞎静静地恢复过来,捡起地上的匕首。我们才敢问他刚才是一个什么情况,張半瞎没理我们,气愤一下尴尬了。

張半瞎皱着眉毛,捂着胸口,站立着不动,好一会了,小强才问:“刚才是什么东西?”我和柏语心里忽然放松了下,觉得这下大家有话说了。張半瞎肯说,讲了刚才的怪物是二面兽,喜欢幻化成人样,有两张脸,前面一张是人脸,后面一张是兽脸,温和的时候和人没两样,但如果有人看到了它脑后被遮住的脸,会立马翻脸作凶恶状。

張半瞎一把拽下蒙在洞口的帆布,里面堆满了半人高的油桶和一堆摆放整齐的测量器材,往里码满了大小包裹。帐篷里的床单乱糟糟一团,上面有各种罐头饼干和杂七杂八的东西,而且有大量的勘探记录本子,上面乱七八糟画了好多英文、符号和图案,我反正是看不懂,而且帐篷后面没有人为钻开的洞,所以这伙人当时可能只是来这里测量和确认山里有没有金矿的。

“就算找到又如何,这蜈蚣岭这么深,除非用飞机吊来钻车,不然,再多金矿都是废的。”我这么说,小强立马反驳:“一座金矿你知道多值钱吗,动用一次飞机能抵得上金矿?看这些油桶,这伙人一定是准备运进机器来开采了,我讲,老天把这笔意外之财送给我们,不要就是白不要。”小强的话是说给張半瞎听的。

張半瞎说:“二面兽喜欢吃金子,这些外国人正是贪这里的不义之财才丧命的,你们也想试试?”

我吹了胡子瞪眼睛,提了裤子挺了腰,对張半瞎说:“你那么厉害,来一个杀一个,得了金子大家分。”我是有些生气,心想你这么牛逼个人,还遵循毛主席的指示“谦虚使人进步”走什么低调路线。

張半瞎手揣在口袋,看着左边这个豁口,说:“是你们一定要找金矿的,我指条路,你们去看看。”

他指的路就是左边挨着储放物资的洞口的这个豁口,豁口上钉有登山钉子,难怪说没看到勘探留下的洞、眼,攀爬上去后才知道为什么。上面是凸顶山,比南边的山头低了有七层楼的高度,布满了一个个小洞,但是最北边有一个巨型洞,走到差几步远的地方,脚下的石头忽然松垮往下陷了下,不松还好,一松,巨型洞周围一米的范围的石头全起了裂缝,地裂发出的雷鸣声振吓人心,我一时间手忙眼乱,叫出来:“快跑!”刚挪步,脚下忽然下沉,然后就下去了,我连扒地面的机会都没。

掉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即是黄色的泥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