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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傻徒弟愁人

“公子,可是回陵州?”

“不了,先去武当山。”

算算时间,老黄死后,徐凤年应该在武当山练刀了。

掉钱眼里的小徒弟姜泥想来也在山上了吧。

不去武当山看两眼总不放心,这傻丫头和徐凤年待久了,复国的心思可没有多强烈。西楚不复国,他如何汇聚气运?

至于新历,没了一个李当心,不是还有那江东龙虎,江西轩辕的书生轩辕敬城?

读书读出天象境,一句恭迎老祖升天便迈入陆地神仙,这样的书生,死了太过可惜,总得替西楚卖几年命才是。

马车离了两禅寺,一路往西北而去。

这日,武当山山门“玄武当兴”牌坊前,被虎夔吸引出来好些个道士。道士个个年纪不大,最大的看着不过十二三岁,手里还拎着扫把,约莫是打扫山门的道童。

自幼在山上长大的小道士,没少听师傅的师傅说过这些异兽,毕竟他们武当山上就有一群黄鹤,其中一只据说还是吕祖当年留下来的,能载人下江南。龙虎山上以前也有一头黑虎,灵性十足,是那齐仙人留下的,就是不知有何灵异之处。

几个年过半百,容颜沧桑的老香客也暂时没了心思上香,听着几个小道士低声谈论,偶尔还会插上一两句。

仙人坐的黑虎、仙鹤啥样他们没见过,也不知道仙家养的灵兽是个啥样,可这这披甲带角的异兽,肯定不算是灵兽那个范畴,但坐在那异兽头顶上的年轻人,一根玉簪别起发髻,身上紫袍不染尘埃,倒是有几分像那些侍奉仙人的童子。

至于为啥不是仙人,你瞧瞧不论是武当掌教王仙人,还是龙虎山上的几位天师,哪个是嘴上没毛的年轻人?

景舟轻笑几声,这些老香客吃盐吃出来的道理,还真叫人哭笑不得,合着他只能做个侍奉仙人的童子。

“小道士,那进去通报的人啥时候回来?这都过去三盏茶的时间了。”景舟问了一声。

站在最前面,靠着虎夔只有两步远的小道士扒拉了一下指头,抬起头认真回道:“才三盏茶呢,世子好像住在山顶上的白象池旁,三师兄一去一回,怎么也得两个时辰。”

这人来的也真不是时候,一个时辰前,便来了几个贵人,师叔、师傅们都陪贵人上山了,不然也不至于让觉得爬山是个体力活的三师兄上去通报。

若是来上香的也好说,无需通报他们几个便能做主,可这人却说是来寻那什么混世魔王北凉世子的,这可不是他们几个平时里连解签都没资格的人能做的了主的。

到了武当山后,景舟便让白狐儿脸和青鸟先回了陵州,白狐儿脸想要完善十九停,还需去听潮亭看书,毕竟当年徐骁马踏江湖,天下半数秘籍都被收录尽北凉王府。

一个人对面一群只会念经解签算卦的道士未免有些无聊,但有人说话总比没人强,他有一搭没一搭和这些不知山下事的小道士聊着。

几个老香客过了新鲜劲,一步步朝上山走去,也懒得和一群小道士辩论了。人老了,不光没法顶风尿一丈了,这争的心思也澹了,趁着还能爬动山,去山上上柱香,说不定还能碰到有仙气的老道士,沾沾仙气儿。

年纪小的道童性子最是活,问了几个有关山下的问题后,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不觉得眼前这一人一兽有啥吓人的,甚至还大着胆子想要摸一下虎夔,只是被一声低吼又将那伸出去的手吓了回去,只好又和这脾气的有些像太上师叔祖一样的紫衣公子聊起来。

“听太上师叔祖说,山下的女人都是母老虎,吓人的很,可为什么书里写的不是这样?”一个小道童拖着腮帮子问道。

得,终于算是问了一个他景公子颇为了解的问题了,之前那些牛肉是啥滋味,有钱人家是不是顿顿吃肉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由此可见,这武当山的道士,确实也清苦些,人家是三月不知肉味,这些个小道士,约莫三年都没吃过肉。

景舟清了清嗓子,替这些一脸好奇的道士解起惑来:“我觉得书里写的大约是对的,女人不吓人,白花花的馒头好吃呢,味好还管饱。不过馒头得趁早吃,晚了就没嚼劲了。”

“摸过女人的小手没?一看你们几个这幅丧样就没有!软弱无骨,滑嫩至极,等你们啥时候能下山了,可得去试一试,不然那,没碰过女人不算真道士。”

“有些个还身怀异香,瞧见没,比那边的几丛花味还好闻呢,抱着睡觉,保管睡的安稳踏实,连被子都省了。”

“玄武当兴”的牌坊前,道士越聚越多,一个个不时跟着点头,只觉得那坐在异兽上侃侃而谈的紫衣公子学问大的很,至少不比自家掌教学识低,那些什么枪啊,什么浪滚啊,什么幽草涧边生的诗句他们听的一知半解,大概就听了些温香软玉一类的,这可比那早晚都要诵读的《全真大道经》难多了。

一个红着脸,心跳扑腾扑腾的小道童刚记住了几个新鲜词,恍然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扭头一看,无量天尊,太上师叔祖!

霎时间原本像有猫儿挠的心顿时变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小道童刚要开口解释几句自己刚刚来,啥也没听见,这就去打扫上山的路,却被太上师叔祖一个眼神制止了,然后在小道童惊愕的目光中,辈分高的吓人的年轻道士挨着他坐下来,听那公子讲起令人听了会脸红的大道理。

又过了半盏茶,在一众小道童的挽留和不舍中,那紫衣公子拽着太上师叔祖飞上山去了。

一众小道士虽羡慕太上师叔祖能被开小灶,多听一些秘事,却也没有太多可惜,地上还密密麻麻记着不少东西呢。

刚才一群人学着太上师叔祖的样子,将精彩之处用树枝在地上记了下来,打算留着以后慢慢细品。师傅不是说过么,道远且长,唯有日夜参悟。

还有那公子说得好,以后再怕被师傅拿棍子追着念经,就从山下买本什么《素女经》,回来将那《全真大道经》、《北斗黄庭经》的封面撕下来,贴《素女经》上。

也难怪那紫衣公子修为这么高,一跺脚便带着太上师叔祖上了天,原来是日夜不坠勤勤悟道,这个法子,他们怎么就想不到呢?

武当山两池四潭八十一峰,山势灵秀至极,从上而望,景色更是秀美无双,只是此时最爱到骑牛看山看水看云的小道士,却没半点儿心情看风景,脑子里满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冰火两重天,此句艰难晦涩,须得用心细细参悟。

见小道士时不时的瞥向自己的扇面,景舟问道:“想看?”

洪洗象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做坏事被发现的羞愧感,正色道:“想悟道。”

别的不说,小道士哪次被师兄发现看道家不齿的禁书,不是神态自若?

论脸皮,大概比小莲花峰上的龟托碑还要厚三分。

“哈哈哈,你这道士还真有点意思,你说悟道也没错。修道修道,修道最后,都绕不过一个情字。生而为人,岂能灭人欲而存天道?”说着,景舟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本长夜漫漫,难以入眠时写的书。

小道士一愣,接着也跟着大笑几声,这不就是我辈中人?

可惜,一众师兄们总觉得看禁书可耻。

“听说你会炼丹,一炉丹一本书,本本写的都不比这本差。”景舟随手翻动了一下书页,小道士想也不想喊了一声“成交!”

只看了一眼,洪洗象就知道这本奇书,绝对不是徐凤年给他的那些书能比的。

三师兄啊三师兄,这次就是给你把那青铜丹炉炼炸了,贫道也得换他个十本八本书。

以虎夔的速度,上山下山,不过片刻之间,转眼便到了小莲花峰。

下了虎夔,小道士一边翻看着还带画的《金瓶史》,一边走在前面带路,两页内容来回翻看了五六遍,仍旧意犹未绝,实在是出自大名士手笔的好书!这本书可比居心不良的世子给他的那些小蓝皮书强千百倍。

小道士又翻到首页,看着“大郎该吃药了”一行大字问道:“兰陵笑笑生可是公子?”

景舟诚实道:“不是,书是他写的,图是我画的,字是我代笔的。”

又走了一段路,一直低着头看书的入神的小道士突然竖起耳朵,担忧道:“前面好像有麻烦了。”

景舟眯眼道:“有点麻烦也好。”

洪洗象想急行,景舟却走的不急不慢,他也没法子,只好也跟着慢下步子来。

原本没多长的竹林,洪洗象愣是将《金瓶史》从头看到尾,俩人才走完。

竹林尽头白象池旁的小屋,两拨人对视,听见脚步声传来,众人均是朝一旁看去。

嘴角挂血的世子殿下大喜,也不觉得虎口裂了一道大口子的手痛了,下一刻又将喜色掩饰好,转着眼珠子思量起来,山鬼这混球玩意在青州闹得可不小,杀了上千人,在朝廷眼中妥妥的反贼,北凉此时还不该和朝廷反贼有牵扯。

想了片刻徐凤年便懒得想了,管他娘的,反正最后有徐骁收拾烂摊子。

立在一旁的小泥人儿,红着眼睛,薄薄的嘴唇被她咬出几丝血,一见到熟悉的身影,泪珠子哗一下涌了出来。

护在小泥人身前的鱼幼薇微微失神,下一刻抱着武媚娘朝前小跑过去,泪眼朦胧:“公子,武媚娘它要死了。”

景舟安慰道:“猫有九条命,哪里会那么容易死。”

“真的?”鱼幼薇哽咽抽泣,刚才武媚娘被那白面无须的老人踢了一脚,飞出去十多丈。

“你瞧。”景舟抓起鱼幼薇怀中沾了不少泥土的白猫,在它背部拍了两巴掌,好似已经死了的猫又“喵”了一声。

鱼幼薇接过白猫,喜极而泣。

洪洗象歪头看了两眼场中的情势,自觉的往后退了退,躲入竹林中,感慨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山下来的女人,毁了姜泥的菜园子也就罢了,还打了人家一巴掌,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还是书中的女人可人,不凶还听话,得多看看压压惊。

立在一旁手里握着一对玉珠,鼻尖上有几点细碎雀斑的公子哥,见紫衣人视自己一众人如无物,被徐凤年这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的混蛋,惹上来的火气又勐涨三分。

徐凤年嚣张也就罢了,毕竟是北凉世子,这穿紫衣服的竟然瞧不见她,借的谁的胆?

她刚要对着一旁的魁梧汉子吩咐,将眼前这紫衣小子手脚打断,随行的老太监便在她耳边低声道:“公主,你瞧那竹林里的恶兽,这人极有可能是前些日子闹青州的人。”

男扮女装的隋珠公主踢了一脚老太监,怒道:“那又如何,他难道还敢伤本宫?”

将隋珠公主上面打量了个遍的世子朝景舟抛了一个眼神,见山鬼不回应,又一连抛了两个,做了几个小动作,意思大概是这前面裹着布的女人,来头不小,杀了是个麻烦事。

他肯定,山鬼能读懂他的意思,但这家伙做起事来,徐凤年也摸不着头脑,谁知道山鬼会做什么,只是对方好歹也是龙椅上那位最喜爱的公主,可别真给弄死了。

将鱼幼薇安慰好,景舟上前几步,看着小泥人半张红肿的脸,柔声道:“你这丫头,不是给了你剑法,你咋不练?”

得,这傻丫头也不知一整天在想些什么,他离开时是啥样,现在还是啥样,体内连半点儿内劲都没。

果然,师傅这个行当,不是啥子好活,碰上个懒徒弟还好,总能用竹笋炒肉鞭策鞭策,碰上一个不愿学剑的傻徒弟,愁人。

在北凉王府这牢笼住久了,大概这丫头以为除了徐凤年敢欺负她,别人不敢对她指手画脚,何况是扇她耳刮?

姜泥委屈道:“徐凤年这王八蛋整天吩咐我做这做那,哪来的时间?”

徐凤年急眼道:“小泥人儿,话不能乱说,一字一文钱,是谁屁颠屁颠主动要给本世子念书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