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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路明非和王将

座头鲸双手奉上关东煮的纸杯,姿态有如把冠冕奉给皇帝。

座头鲸曾在自卫队服役,放眼退役军人的群体,座头鲸也是出类拔萃的少数人之一。

但他也从没见识过这般场景。

“你们两个,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路明非一边吃着关东煮,一边对座头鲸和藤原勘助说。

“我知道,这个和平的时代,杀人犯法。”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个好人啊。”

说这话的路明非不由自主的笑了下。

座头鲸和藤原勘助就跟着笑。

“所以了,放心,这家伙还活着。”

路明非用脚给地上那摊肉翻面。

座头鲸匆匆瞥上一眼,立刻闪躲开目光,吞了吞口水,只是一眼,座头鲸就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也跟着疼了起来。

这家伙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啊。

座头鲸不敢细想。

“如果你们知道他以前的所作所为,相信我,你们也会和我一样。”

这样说着的路明非,走到一边,在惠子面前蹲下。

惠子紧闭着双眼。

“乖孩子。”

座头鲸偷偷瞥了眼,路明非的侧脸柔和,似乎有欣慰的意思。

他听到路明非低低的说了句。

“自助者,天助之。”

而后路明非对他和藤原勘助吩咐。

“后面的事,得麻烦你们了。”

此刻座头鲸和藤原勘助开车在通往高天原的路上。

路明非的吩咐已经完成。

只是有一点两人还无法做出决定。

“老板他……”

“藤原啊,你看过多少男人?”

座头鲸感慨的吐着烟圈。

藤原勘助一时间沉默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拜托啊店长,咱们现在的话题很严肃的好吧,无论那个姓山本的人渣有多该死,这都是法律和警察的工作,老板属于动用私刑,目睹这一切的我们难道不应该报警么,争取个宽大处理什么的。

藤原勘助在肚子里打了不知道多少腹稿,想象着店长座头鲸都会有哪些反应,但藤原勘助怎么也没想到,开始之后座头鲸的话居然会是这句。

藤原勘助沉默,没关系,座头鲸可是牛郎的卡密大人,只要有他在,只要他想,绝对不会冷场。

“藤原啊。”

“男人的花道,不只是研究男女关系。”

“一味的讨好异性,可远远谈不上花道。”

座头鲸抱着双臂,姿态宛如人生讲师。

“讨好来的欢心是不长久的,藤原的话,应当学过物理吧。”

“我有早稻田的物理学穴位。”

“真不赖啊。”

座头鲸笑了笑。

“所以,如果是藤原君的话,肯定能理解吧。”

“像是物理学一样,一个物品想要有够大的吸引力,那么它自身也得拥有相当之大的质量才行。”

“这个世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啊。”

“在男人和女人的关系里,想要吸引异性,保持对异性的吸引力,全部把目光集中在对方身上可不行。”

“说到底只有自身足够优秀的人,才有吸引异性的资格。”

“所谓男人的花道啊,无非是对自身的修行罢了。”

座头鲸潇洒的把烟头扔出车窗。

“藤原君,你认为老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藤原勘助想起路明非的脸。

明明是个少年人,却能在鲜血淋漓的酷刑现场吃关东煮,这份定力藤原勘助生平仅见。

但不得不说,当藤原勘助推开门,看到路明非站在鲜血之上,老板的从容和澹定,那种对自身的绝对自信,太有魅力了。

藤原勘助看得出来,路明非深信他的所作所为,深信这一切都是对的,都是正义。

“藤原啊。”

座头鲸说。

“我们已经和老板站在一条船上了。”

“不是么?”

藤原勘助牢牢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的路。

那是在许久之后。

“我知道了。”

…………

“到了,山本先生。”

侍者恭敬开门,路明非拎着黑箱迈下车来。

这是电话里自称樱井小暮的女人给路明非做出的安排,让路明非顶替山本齐健,专人带来极乐馆。

重山掩映,别有洞天,在这鸟无人烟的所在,竟伫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式建筑。

极乐馆。

白色面具的侍者在前引路。

极乐馆很安静,路明非稍感意外,资料显示这里是勐鬼众的心脏,无数达官显贵在极乐馆挥金如土,金钱只是微不足道的筹码,极乐馆号称可以满足来客的一切欲望,所以称之极乐。

但此刻路明非面前的极乐馆死寂非常,且窗户门扉尽数洞开,像一头张开巨口随时等待择人而噬的恐怖巨兽。

危险预感在提醒路明非,给他预警。

随着愈加靠近极乐馆,警兆也就愈加强烈。

路明非神色自然,拎着黑箱拾级而上。

侍者在门前躬身,覆盖能剧面具的脸微微抬起,白面嘿牙,唇角翘起,这笑容似乎讨好,又似嘲讽。

路明非目光稍作停留,侍者低头,路明非迈步入内。

一张张赌桌,机器,全部贴着封条,没有荷官,没有赌客,路明非站在大厅,举目四望,不见一个人影。

路明非仿佛立于赌桌的坟场,周围贴有封条的赌桌,是见证其曾经辉煌过往的碑。

不,还有。

除了路明非自己外,这里还有一人。

“啪啪啪!”

掌声由缓到急,在空旷大厅回荡,凸显几分诡异。

侍者高高扬起双臂。

不知何处响起交响乐,磅礴大气开场,震撼心弦。

侍者捂住脸,似感动似悲伤,他像是路明非在九州见过的戏子,沉浸在戏剧里无法自拔。

路明非活动活动五指,一把拽住侍者脖子,侍者想躲也躲不及,试图反抗却根本无法撼动路明非手掌,无论速度还是力量,侍者和路明非都不在同一个维度。

小提琴破音,刺耳的尖锐声音叫人心脏加速,侍者在路明非手中,虫子一样扭曲。

“他们呢?”

路明非问。

侍者喉咙深处发出嘶嘶嘶的风声。

路明非抓住能剧面具,想要掀起,刚开始有这动作,感受到反馈的触感,路明非微微皱眉。

撕拉一声。

路明非掀开能剧面具。

这声音太奇怪了,不像是揭面具,倒像是撕裂皮与肉。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路明非撕下的,正是一层脸皮。

暗金色的骨头,蠕动的血肉,这是在揭开面具后呈现于路明非眼前的一幕,至于面具,路明非低头看一眼,手头这张酷似能剧面具的玩意,原来是脸皮。

破音的小提琴再次响起。

急促拉弦,陡然拔高。

在这曲调攀上最高峰的瞬间。

又一个侍者闪亮登场。

他高举双臂,向着空旷大厅的四面八方频频致意,好似此处宾客满座。

路明非扔下手中瘫软如泥的侍者,走上前去。

“请!”

侍者躬身引路。

路明非在能剧面具上多看了片刻。

这个笑,是嘲讽吧。

路明非甩出竹签,贯穿侍者额头。

“下一个。”

走到头,又一个侍者,同样的能剧面具。

他盘溪坐在矮桌后,桌上是煮沸的水,还有茶杯。

“他们人呢?”

路明非问。

“年轻人,要有耐心。”

侍者慢悠悠的说。

“来,喝杯茶。”

侍者自顾自摆弄起茶具。

“对了,提醒你一句。”

“这个我可是这里最后一个我了。”

侍者看向路明非,阴冷感就好似是路明非被蛇咬了一口。

侍者又低头摆弄茶具,小心翼翼藏起他的目光。

他的话还在慢悠悠响起。

“年轻人不要太冲动,连最后的我也死的话,可没人能告诉你那孩子在哪了。”

“你是风间琉璃的什么人?”

“来,年轻人,坐,先坐。”

侍者似乎笑了笑。

“至于我嘛。”

“算起来,应该是那孩子的老师吧。”

路明非想了想。

“王将?”

侍者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话语里多上几分笑意。

“哎呀呀,真是难得,看来你是被那孩子认可的人呢。”

“可真是,就算是对认可的人,那孩子也不能这样什么话都往外说吧。”

“这样做叫我这个当老师的,真是无奈呢。”

说着王将摇起骰来。

“风间琉璃没说。”

路明非在桌对面坐下。

“是我自己猜的。”

“哦……”

王将拉长语调,若有深意的看一眼路明非。

“我还以为,卡塞尔新近崛起的S级,是个只知道横冲直撞的莽夫呢。”

路明非只是笑笑,并无过多表示。

之后两人无言,王将专心致志沏茶,路明非旁观。

“请。”

王将推来一盏茶。

路明非举起,感受一番温度,笑了笑,一饮而尽。

“这样做可不合礼仪啊,年轻人。”

“我又不是这里的人,这里的礼仪,管不到我头上。”

“但所谓礼仪,不就是用以训话外来者的手段么?”

“很抱歉,对我无效。”

王将好像很无奈的样子,摇着头。

“真固执啊。”

路明非放下茶盏。

“好了,茶也喝过了。”

“风间琉璃呢,在哪里。”

“先别急啊,年轻人。”

王将说。

“既然是那孩子认可的人,我这个做老师的其实也很好奇。”

“不知道S级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勐鬼众一起,拯救这片土地呢。”

这句话出口,王将一扫先前玩笑胡闹模样,每个字都坚定决绝。

坚定决绝的就好像这家伙说的是真的那样。

路明非沉默片刻。

“等等,我需要确定一下。”

“你刚才说的是拯救?”

“我没听错吧。”

“不是毁灭世界什么的野望?”

王将失望叹气。

“哎,世人到底对我们勐鬼众有怎样的误解啊。”

王将这副模样怎一个情真意切了得,共情能力强些的,八成都已经抹眼泪了。

路明非看过酒德麻衣给的风间琉璃资料,比起座头鲸这位牛郎界的卡眯大人,风间琉璃更有资格承担起这一名号,无数东京女孩以有幸和风间琉璃偶遇作为毕生心愿。

同时风间琉璃还是一位戏剧大师,其所扮演的女相,譬如杨贵妃,可说是比女人更女人,已然是到了无论男女都会我见犹怜的程度。

路明非当时还在好奇,不知道风间琉璃一个堂堂勐鬼众龙王,组织的二号人物,为什么业余爱好会是扮演女相?

如今却是水落石出了。

有个王将这样的老师,风间琉璃喜欢戏剧也不是多么令人费解的事,而且话说回来,单单比较起两者在演戏方面的造诣,或许王将还远在风间琉璃之上也说不定。

只能说这是勐鬼众的文化传承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不禁笑了下。

这笑的王将心中疑窦丛生。

怎么了这是?

S级忘吃药了?

好端端聊着天笑什么笑?

果然,卡塞尔本部那边都是一群疯子,就连这S级也一样。

“不好意思,想到好笑的事。”

路明非摆摆手。

“对了,我们刚才说道哪?”

“哦,拯救,是拯救。”

路明非点着头,表示他想起来了。

“你们勐鬼众要拯救这片土地。”

路明非又笑了笑。

王将好想打人。

若非多年下来的养气功夫,这回王将肯定已经动手了。

“但是,据我了解。”

“这片土地,也就是日本。”

“最大的威胁恰恰是来自你们勐鬼众吧。”

“勐鬼众和蛇岐八家的战争绵延数百年。”

“身为唯一不安定因素的你们,要怎么拯救这片土地?”

路明非认真的想了想。

“勐鬼众成员由上到下全体自沉东京湾吗?”

正在摆弄茶具的王将手上动作一顿。

他缓缓抬头,与路明非对视。

两人毫不闪躲看着彼此。

空气好似在这一瞬下降到冰点,花的凋零也要在此刻停歇。

只要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不会怀疑,无论王将还是S级,谁都有可能在下一个瞬间拔出刀剑,取走彼此性命。

下一个瞬间无可阻挡的来临。

却什么也不曾发生。

王将呵呵的笑。

“不愧是那孩子认可的人啊。”

“S级的气量,真令人震惊。”

“所以,作为勐鬼众首领的你,会第一个跳东京湾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王将似乎噎了下。

他转移话题。

“不错,既然是拯救这片土地,那么我们的对面,肯定有敌人。”

“只是啊,与你说的不同。”

“勐鬼众并非是这片土地唯一的不安定因素。”

王将抿一口茶,停顿片刻。

“说来,以S及你的话,应该已经知道这片土地的秘密了吧。”

不用路明非回答,王将继续开口。

“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