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爷面色如常，往碗里夹了些素三丝，平静地道：“你心里有数就是。”
贾婉兮心绪震动，搁下筷子想了想，沉声道：“爹，咱们是不是得想想办法整治一下这胡澈……”
“不急。”贾老爷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这事儿慢慢来。”
贾婉兮没法不急，低声道：“爹！胡澈可是在卖私盐啊……”
“你有证据么？”贾老爷道。
贾婉兮一怔，道：“爹你应该有啊。”
“还不够。”贾老爷一字一顿地道。
贾婉兮怔怔，爽然若失。
贾老爷抿嘴一笑，揶揄道：“你该去看点《春秋公羊传》。”
“爹啊！”贾婉兮啼笑皆非。
午间休息一会儿，贾婉兮又要去盐栈。
天气放晴，四处明晃晃的，看着敞亮舒适。
贾老爷把闺女送到滴水檐处，语重心长道：“婉兮，不用计较一两次生意的得失。”
扬州这些日子说下雨就下雨，贾婉兮手上备着把伞，认真道：“爹，这次与蔡老板的生意不是小得失的问题。胡澈行事有失章法，恐怕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我得找法子敲打敲打他。”
贾老爷笑着叹了口气，“你倒是想法大。”他逗弄了下走廊上挂着的画眉，凑到闺女耳边低声道：“胡澈身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你别硬碰硬。搞不定就随他去吧。咱们盐栈还不至于就这样垮了。”
贾婉兮皱眉道：“爹，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纵容胡澈胡来，盐栈哪儿能长久？照我说，胡叔叔与胡哥哥都太过分了，直接撵出盐栈不就得了，省得费这么多的事儿！”
“胡说！”贾老爷沉了脸，压低声音严肃道，“你胡叔叔于我有救命之恩，不要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断不能赶走他。至于胡澈，你胡叔叔就他这一个儿子，就且由着他吧。”
贾婉兮沉吟片刻，蹙眉道：“那照爹的意思……等胡澈闯出大祸才算数咯？这怎么能行？万一他捅出天大的篓子，咱们盐栈还要不要经营了？指不定爹和我都会有牢狱之灾呢！”
“婉兮！”贾老爷呵责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一刀切就鞥呢解决的。爹其实有打算，但现在不便与你说。你且好好学着管通达盐栈便是，凡事不要冒险，回来和爹多多商量。”
“知道了，爹。”贾婉兮点点头，心情沉重。
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苛捐杂税也比以往繁重。前几日又传来消息说，日本归还辽东半岛，要加赔三千万两白银。
贾婉兮到了通达盐栈，一核算账册，眉头就舒展不开来。自光绪二十年英国来犯，朝廷屡屡战败。每回输了都要赔一大笔银子，江淮一带又是盐税的大头，每次都是加税的重点区域。这几十年来，扬州一带都不知加了多少次税了。朝廷要是硬不起来，他们还得继续吃亏。
处理了一些事务，时间也差不多了。胡澈来盐栈接贾婉兮，雇了两顶绿呢轿子，两人一道去了黄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