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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京华(1)

今日适逢大朝,四品以上文武官员皆要参加朝拜,雍和殿内,文武大臣挤满整个大殿,常译被正式任命为京城防卫营统领,掌京城治安巡防。三品紫色袍服衬得他更加精神奕奕玉树临风,此乃皇帝亲自授意,众人皆知武安侯府已不可同日而语。余下并无大事,皇帝起驾退朝,一干臣工鱼贯退出。

“常统领,恭喜啊,年纪轻轻就已身居高位,位列三品,武安侯府跻身一流世家指日可待呵。”崔晋为人圆滑,在朝中和谁都能说上话,走出殿外率先恭喜常译。

“崔大人过誉,此乃圣上恩德,明渊必定用心办差,不负圣恩。”常译抱拳微微笑道。

“崔大人,”常贺走到二人身边,驻足说道:“犬子毕竟年轻,日后还望大人多多提携关照。”

崔晋朗声道:“呵呵,常侯爷客气了,我与明渊一朝为官,日后自当携手为圣上分忧。“

“那么,我父子二人便告辞了。”常贺与崔晋辞别,同常译一起行出宫外。

“你可知圣上的意思?”常贺出声问道。

常译展眼望去,众臣工穿过应省门西行回到自己的衙门办差,些许空有爵位的侯门勋贵已在仆人的服侍下上车离开,武安侯府的车夫见常贺出来,赶车缓缓驶近。常译抿唇道:“父亲放心,我自知圣上深意,也会小心应对。此处不便多说,您先回府吧。”

常贺闻言,知他心中有数,便也不再多说,由陆山搀扶着上了马车离去。常寿亦将马车赶过来,莫维维一身侍卫装束为常译掀开车帘,看他坐好后也坐上车辕。马车哒哒而行,到达西边官署聚集之地,一路经过六部、御史台及大理寺,防卫营署衙遥遥在望。灰砖青瓦雕檐拱立,一直延援到皇城墙边,常寿笑道:“穿过延禧门就出了皇城,过去不远就是西市,那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陌薇你无事的时候可以去瞧瞧,真的很热闹。”

莫维维闭嘴不答话,常寿正诧异间,车内常译敲敲车壁:“裴陌,进来斟茶。”常寿恍然大悟,自打一个嘴巴:“瞧我这记性!进去呀。”莫维维只得猫身钻进车子,为常译倒了一杯热茶,静静地蹲坐在角落里。

常译捧了热茶浅啜,见莫维维安安静静待在车里,车壁起伏,偶尔有阳光从车帘缝隙钻进来,洒在她的发间,仿如晶莹玉露。“身体可还经受得住?”

莫维维抬头,抿嘴笑道:“宗太医医术高明,我的伤已无大碍,只是不敢动武,随侍世子身边不成问题。”

“那就好,”常译低声道:“我初到防卫营,根基不稳,你和常寿势必要多看多听,做好我的眼睛耳朵。但是切记,保全好了自己,才能多为我分忧。”

“是,您放心,我们知道。”

说话间,马车停在防卫营大门口。常寿通报名号后,门口军士前来迎接,见常译下车,单膝跪下道:“属下见过统领。”挥手示意他起身,常译打量一眼署衙微笑点头道:“本将还是第一次来防卫营,果真气派。”

军士不知如何接话,躬身请他进大门。迈进门槛,二十来名军士匆匆奔来,见到常译皆躬身道:“属下见过常统领。”

“嗯。”常译点头。带头的抬头觑了他一眼,说道:“属下等按惯例正在演武场操演,故而未能及时迎接统领,还请统领恕罪。”

“无碍,按惯例本将今日应先前往吏部取印报备。不过想着吏部此时人多不便,便想先来看看,你们自去操演便是,本将随处逛逛。”常译摆摆手谦和地说道。

带头的见他果真不像来挑刺立威,便道:“属下齐敬业,统领进正堂歇气片刻后由属下引您视察如何?”

常寿打量常译神色,遂道:“好,齐队长请前边带路。”

“是。”齐敬业应道,越过常译半步,侧身在前引路,其余人低头簇拥在后。

防卫营毕竟多为武将,正堂摆设颇为简朴,上首一张红木桌用于办公,底下尽是些高几木椅,看着成色尚新,想必素日也用的少。入座后有军士送来茶水,常寿饮了一口,朝莫维维挤眉弄眼,莫维维吞下茶水暗自好笑。齐敬业出言笑道:“以前只有喻统领爱喝好茶,我们底下的都是一群大老粗,也不懂品鉴,就喜欢喝砖茶水。今日沏茶的也是没有眼色,竟然也上了这粗鄙的茶水,统领素日喜好喝什么茶叶,属下这就遣人去采买。”

常译摇头道:“不必,本将多年混迹军中,亦不是风雅之人。这个砖茶水很是解渴,军中人都很喜欢,不必再另行采买。”

“是,”齐敬业道:“早有耳闻统领军功卓著,习性也是豪放爽朗,属下万分佩服!”

常译道:“天色不早,本将欲往衙署中熟悉一下。”

“是。”齐敬业连忙出门引路,带常译一一查看。

正堂廊后两侧边是四个单间,左侧分设帐房、银库,专事管理防卫营家当收支。右边为书记、典库,收纳各色资料,众人皆恭敬见过新上任的统领,常译只道各位好生办差便是。绕过长廊行到后院,大厨房正在准备午间饭食,另一边一排值房屋门紧闭,侧门直通马厩及署衙侧门,方便有事发生之时众人能最快速度反应出发。值房后是演武场,此时数人顶着烈日策马演练,一人上身*正在驯马。

那是一匹背上有白斑的黑马,驯的人被它甩在地上,腾起尘土无数。齐敬业抿嘴笑道:“那是骆夕,这一人一马都是倔强性子,已经五天了,都不服输。”

烈日下,马儿和少年都大汗淋淋。那少年瞪圆双目从地上爬起来,一鞭甩在地上,趁马儿避让之际又攀越骑上马背。结果马儿人立而起,少年再次从光溜溜的马背上重重摔下。记忆中相似的情景浮上眼前,常译有些愣神,轻声道:“防卫营为何要采买这未驯服的烈马?”

齐敬业说:“也是机缘巧合,上次朝廷分派马匹的时候,骆夕跟着去领马,这马被狼所伤,押运官半途将它套了来。原本以为驯好了也是良驹一匹,谁成想这马烈得很,人一近就发狂,那押运官本想杀它吃肉的。骆夕说这马杀了可惜,便问他讨了来,自己还出了二十两银子。这不,驯了五天还没骑上,我们都笑他傻,二十两银子算是打水漂了。”

常寿不甚理解:“不过二十两银子,万一驯好了可不就赚了。”

齐敬业叹息说道:“二十两银子在很多人眼里都不值什么,可这骆夕,他一家可都等着俸银过日子呢,这钱够他老母亲半月汤药费了。”

“不会吧,京城人都说防卫营活轻光鲜,多是富人子弟。这个骆夕如果真的家贫,也能轻易进来?”常寿依旧不信。

常译此时方收敛心神,淡淡说道:“久居京城之人,多少都有些自己的门路,不管贫富,只要忠心为国就好。”

齐敬业忙道:“大统领说的是,骆夕虽然内向,但大伙儿平日也挺照顾他,毕竟都是一个衙门的人嘛。”话毕又将众人召集过来,朗声道:“防卫营众人,见过常统领。”

“见过常统领!”先前就有人耳闻武安侯世子常译要接任统领一职,只是没想到今日就见到了本人,一群年轻人与常译见过礼后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新任上官来意何为。

常译说道:“京城安定离不开防卫营的日夜巡防,本将今日过来看看,大家没有偷懒耍滑这点很好,望日后再接再厉,不负圣上与百姓们的期望。”

众人抱拳道:“属下尊令!”

挥手让众人散去,常译踱步走到那匹黑马身边,马儿打着粗鼻表示不满,骆夕担忧地看着齐敬业,齐敬业上前道:“统领,这马性子烈得很,您当心······”话音未落,常译飞身上马,解开马头上的笼套。那马一夕得享自由,撅着蹄子撒腿狂奔,常译双腿紧夹马腹,手上攥着马鬃毛任它疾驰,众人惊呼阵阵。生怕出意外,常寿和齐敬业各自奔到马厩牵出两匹马儿,跨上便追。

那匹烈马甚是骁勇,绕着演武场狂奔三圈,常寿和齐敬业被甩开老远,唯见骆夕打马跟上,距离不过百步之远。齐敬业哑着嗓子喊:“骆夕,跟上,保护······”话未说完,惊见那马骤然停下,竟人立长嘶用后腿在原地转圈,想要将常译甩下马背。常译见骆夕跑近,顺势飞身下马,大喝道:“上马!”

骆夕愣了一下,见烈马四蹄着地,连忙飞身而上,紧紧抓住它的鬃毛呵斥道:“驾!”烈马本来正自得意将常译甩下,谁知相对五日锲而不舍的人竟又牢牢地伏在了自己背上。长嘶一声,撒腿狂奔百里后终于累而停下,骆夕却不让它歇下,狠夹马腹后继续纵马奔驰,直到马儿喘着粗气口吐白沫方才停止。

骆夕跃下马背直立在马儿面前,半晌,那马终于跪下前腿,认了骆夕这个主人。场上众人高声呼喝:“哦也!干得好。”骆夕咧嘴傻笑,见常译下马缓缓走来,单膝跪道:“属下多谢统领!”

常译微笑道:“也是你锲而不舍才让烈马驯服,毕竟,人强则万物难欺。恭喜!”骆夕闻言愣神,直直地盯着常译,见他爽朗大气,面目却与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大不相同,摇头暗笑自己魔怔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当年那人再如何惊才艳艳也无法抵挡这世间最大的权势。

齐敬业见骆夕发呆,打着哈哈道:“统领见谅,这憨小子是高兴得犯傻了。”

“无碍。”常译摇头,道是要去吏部一趟,带了常寿陌薇出了演武场。齐敬业等人争相送常译出防卫营衙署,目视主仆三人拐过街角,方才笑闹道:“咱们这位新统领可是真有才干,不到一刻钟就帮骆夕驯服了那匹烈马。”“那是,毕竟是上过沙场的,听说两年前他在贵城射中五十丈外的敌方首领。”

“胡说,哪有五十丈,我听说是二十丈。”“管他多少,要是你去,估计一丈外都射不中。”“嘻嘻,所以人家才能位列三品,而我下值后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这话隐射京中流言武安侯世子好男风一事,边上的人呵斥道:“你找死,说的什么话。”先前那人自知失言,转向骆夕问道:“你今日可说是大有收获,下值后该不该请兄弟们喝酒庆贺?”

齐敬业道:“今日新统领上任,咱们理该摆酒接风,晚间我到积香居定上两桌,大伙儿好好和常统领喝一遭。”

“好啊,”刘毅最为活跃:“新统领马上功夫好得很,再看看他酒量如何,万一是个海量,我们防卫营可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你这混小子!”众人叱笑,骆夕也抿嘴浅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