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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无奈出兵攻其心

浓烟滚滚,夜雾隐月,城墙下的队伍逐渐退散,战场又是得到暂时的平息。衣袂随风而飘动,脸颊略微有些刺痛,喉头涌上异样的感觉,忍不住地重咳数声。眼底的残火灰烬兀自留存,迷离的火光映在守军们的脸上,只有铁青的沉默,与无尽的愤怒。

蹙眉凝神而顿足,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城下敌营的动静,向荣眼角略微抽搐,垂着双手,伫立在城墙上,凭栏远眺。见那营帐依旧没动静,眼眉微微挑动分毫,不由得逐渐皱紧,好似猜到了什么结果。

太平军营帐内,洪秀全盯着手中的奏折,面前的冯云山兀自挺立不动,却未曾出言打扰。过了半晌的工夫,眼神缓缓地注视到军师身上,洪秀全淡淡地说着:“没什么大碍,又没有损失兵马钱粮,不过是计谋难行而已,军师无须自责。”

心头唏嘘不已,无奈地怅然暗叹,冯云山惭愧道:“是在下考虑不周,反而闹了笑话。”正要宽慰对方,忽地军帐门帘掀起,铁甲交错声阵阵而响,赫然是石达开闯了进来。抱拳行礼,目光打量军师数遭,旋即看向帅案之人,石达开禀告道:“末将多日未曾攻破永安城,士卒死伤无数,实在是有碍军心。斗胆请再拨调人马,这城防已然毁坏严重,再加紧猛攻数日,定能攻下永安城!”

思虑暗想了许久,翻看帅案上所剩无几的虎符,如今各个军帅统领将士,太平军的兵马皆已派遣完毕,哪里有多余士卒可供支援。余光瞥见火头军的兵符,洪秀全直接朝着对方吩咐道:“接连发过三次命令,丝毫不见火头军的踪影。当初火头军的督统领,是由你推荐调配的,既然想要人马支援,那这火头军就全权交付与你,务必给我攻下此城。”说罢,拾起桌面上的兵符,将其递给爱将。

眼神中的那种信赖与拜托,让石达开浑身抖擞,坚定了攻城的决心。接下虎符便转身向帐外行去,看着冯云山仍旧是为计谋未成而忧心,洪秀全嘴角微微抽搐,旋即勉强地笑了笑,拍着对方的肩膀,宽慰道:“我的好军师,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这计谋也未必每次都能通行。这永安城易守难攻,其守将又是颇为狡猾。既然智取不成,那就交给石军帅强攻罢。”

见主帅并未在意,心头不由得稍稍释然,冯云山应了一声,便退离军帐,忙碌自己的要务。注视着军师的背影,洪秀全那僵硬的笑容逐渐转为无情的冷漠,不屑鄙夷地喃喃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在三军面前出丑,延误了战机还敢在我面前乱晃。要不是看你略有微功,早就杀之泄愤了。”

行回自己的军帐里,石达开连忙唤来传令兵,让其立即启程,催促火头军发兵支援。那士卒拿过令牌,忙不迭地跑去挑选战马,继而奔驰而过,朝着火头军驻扎的方向俯身疾驰。看着传令兵逐渐离去,石达开负手站在军帐的门口,竟是将心头的最后希望,寄托在兵强马壮的火头军上。

晨曦透过薄雾,照在穆杰的脸上,略微感到了暖意。眉头却是皱起紧锁,盯着手中的令牌与书信,那传令兵正自交代着石军帅的命令,穆杰这次无法再搪塞过去,只能发兵出军支援。传令兵瞧着大军缓缓起行,欢笑道:“太好了,今番定能攻下这永安城。”

听得对方的言语,无疑是再给穆杰添堵,没有丝毫的办法。如若推脱不前,势必会让上头撤换督统领,那穆杰的经营也将尽数付诸东流。伍铭等副官见督统领下令行军,自是感到欢喜,久违了战场,这些经历过生死的将官对上阵杀敌早已迫不及待。穆杰见状,仅是无奈地耸耸肩,望着身旁的方怡与夏荷,也只有苦笑数声。

即将面对炮火喧嚣的战场,两个姑娘的心头逐渐漫上紧张,又转头看着穆杰面容凝重,料定少年定然会保护周全,倒也没有半分的惧怕胆怯。青衣门的汉子摩拳擦掌,尽皆跃跃欲试,在这混乱不堪的阵地之中,也能对这太平军的士卒有可乘之机。届时夺过兵器军械,再消灭些许太平军将官,那也能做出些微绵薄之力。

行过山坡丘壑,径自花了半日时辰,抬首向不远处望去,尽是连绵不绝的军营,再向外远眺,便是那笼罩在浓烟中的永安城。听得士卒的传话,石达开连忙跑出军营,亲自站在道路边相迎,火头军的众士卒瞧着军帅,皆为动容感激,而穆杰心头却是不同的光景。

下马落地而行,穆杰径自朝着对方走去,勉强地向其微笑。伸手握紧,石达开喜道:“兄弟,你总算是来了。”说罢,拉着穆杰就往军营行去,火头军的将士们见二人如此亲近,也只好默默地跟在后头。

路途中石达开分析战局形势,向穆杰吐露出连日来的经历,攻城艰辛与士卒死伤,皆让石达开感到身心俱疲。穆杰心中暗想:“若是你们老实待在家里,又怎会惹出这么多的祸端,现在让火头军来收拾残局,真是好生会打算。”

饶是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穆杰亦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满,微笑从容地与对方交谈,丝毫没有原来那般抵触。石达开见少年不再生疏,也是愈发欣喜,当即直言道:“为兄算是遇上难题了,还望兄弟帮忙担待些。火头军虽说作战能力一般,但也算是个正规部队,装备齐全且尚未出战,各个都是生龙活虎的。”

不等石达开说完,摆了摆手,穆杰插嘴说道:“火头军固然勇猛,可是长途跋涉,还是先休息为妙。”怔了怔,石达开讪笑道:“这是自然的,我已经备下足够的帐篷和饭菜,先让弟兄们去休息罢。”

就这般寒暄过后,不觉行进大军之中,抬首望着前方那破损的城池与数不清的尸首,穆杰心头凛然生寒。孤城外好似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场景,穆杰见过许多,如今看上去仍旧觉得触目惊心,不由得隐隐作呕。

毁坏严重的城墙,显然可见这永安城守军抵抗顽强,而太平军的进攻猛烈也极为明显。如若再这般攻杀下去,就算能够占领此城,无非就是夺过一个空城罢了。双方尽是无谓地徒增死伤,这就是穆杰最不愿意瞧见的局面。

目光始终落在城墙上,穆杰心头暗想着:“若能想出计谋,不费一兵一卒取得此城,战役能早日结束。百姓尽快得到宁静的生活,这样太平军的将士们无须枉死,清兵也能幸免于难。”想到这个念头,穆杰无法劝说太平军撤退,眼下也惟有攻下空城,方是权宜之计。

暂时抛去满腔的愤怒与伤悲,穆杰的双拳攥起青筋,仍旧是云淡风轻地向对方说着:“石大哥,小弟要整顿队伍,那就先行告退了。”说罢,便抱拳告辞,旋即就想要转身离去,丝毫不想在此逗留片刻时辰。

伸手攀住对方,扭头吩咐其他副官,令他们安排火头军的休整,继而看向少年,微微一笑:“先去见洪主帅,这些天他对军务甚是忧心,看见你们火头军赶来,必定会欣慰释然的。”正说着,就连忙拉着穆杰,朝着主帅军帐行去。

经不住这盛情相邀,无奈地默然暗叹,径自跟着对方联袂同行。穆杰瞧着周遭军营的动静,各个将官士卒皆是颇为忙碌,攻城器械几近堆积如山。数不清的长枪火炮,尽皆是数月以来,从清军手中夺过来的。

正自在心头感慨时局,定睛细看,便是已然来到主帅的军帐之中。洪秀全刚刚用过午膳,听得面前的动静,抬首向其瞧去,见到少年的模样,顿时开怀喜道:“原来是穆督统领来了,快快请坐罢。来得正好,火头军的支援,可解我的燃眉之急。”

站在原地却恨不得拔刀击杀面前之人,苦于要统帅全军,又顾虑周遭武将如云,穆杰只好悻悻然作罢。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讪讪地笑了笑,而那咬牙切齿的神情,饶是转瞬即逝,也躲不过洪秀全多疑的目光。

歪着头瞧出少年略有不满,估摸着对方不想上战场,或是顾及手底下弟兄们的安危。心头冷笑,洪秀全暼了眼对方,眼珠圆溜溜地转了半圈,微笑道:“这里的各个军帅连日力战,尽数都极为劳累。你们火头军精神饱满,身强体壮的,还是先派遣往前线攻城罢。”

与石军帅的言语颇为相似,忍住心头的谩骂,穆杰将先前的回应照样告知对方,得到回复却大相径庭。只听得洪秀全淡淡地说着:“初来乍到不是理由,清妖也是支撑不下去的。倘若能在三日里攻下永安城,就给你们记大功。如果无法破城,只能另选贤才任命督统领了。”

勒令从未领兵作战的穆杰在三天的时间里,攻占偌大的永安城,就算是身经百战的石达开也无法担保此事完成,怎能对穆杰如此苛刻。着实看不下去,石达开上前劝说道:“还是让我去罢,穆兄弟就给我当副将。”

呵呵冷笑,没有答允的念头,正要出言回绝,却见穆杰率先摆摆手,婉言谢绝道:“石大哥的好意,我在这里就先多谢了。不过既然身为全军统领,领兵作战自然是在所不辞的,怎能因此而退缩。”

不由得蹙眉狐疑,石达开奇道:“兄弟,你没有上过战场,怎能……”话还没有说完,穆杰便打断其言:“火头军的将士们勇猛非凡,别以为他们只会在灶台边转悠,舞枪使刀也都是不在话下的。”

接下洪秀全的命令,穆杰抱拳续说道:“放心罢,三日之内要是没攻下此城,就拿我是问。”说罢,径自离开军帐,石达开与洪秀全茫然好奇地留在原地,丝毫不知对方在打什么主意。走出帐外,畅快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望着不远处的孤城,穆杰的心中生疼作痛。

自幼习读兵法韬略,又曾深入灾区与战场,对于行军打仗也颇有心得。穆杰思量着如何能保证双方毫无伤亡,而能成功地攻占这等空城。若让剩余的清兵逃离撤回,那就是穆杰所期盼瞧见的光景。

既然有其念头,那就定要避免将士冲杀,自古兵法有云:“攻其心者,方为上策”,穆杰喃喃道:“若放出缺口,不动声色地让对方明白我的用意,使其守军安然逃脱,这样空城也定能不攻自破的。”知晓到这等地步,穆杰在心头转过无数想法,努力思量着对应计谋,忽地那破城之法逐渐浮现于心头。

火头军尚未休整妥当,穆杰便号令众人起行,向那永安城进发。近万名火头军的将士列队策马,听着少年振臂高呼,全军上下不由得严肃起来。穆杰唤来十余名副官偏将上前听令,吩咐道:“再过半柱香的时间,大家都一齐把那孤城围住,只许摇旗呐喊,不准近前半步。”

众人都不明白督统领的用意,曹正对这冲锋陷阵早就渴望已久,如今却不让他冲杀上去,心头自然是十分不愿意的。挠了挠头,曹正询问着:“督统领大人,您这是为何如此行事,既然上头要求攻城,怎能不向其靠近。光是摇旗呐喊,又有什么用,定是没办法将此城池攻打下来的。”

无奈地耸耸肩,示意对方无须多问,穆杰郑重地说着:“大家都不要顾虑太多,如何安排行军打仗,这是我的事情,能向你们保证的就是,这个城池定能攻克!”说罢,转而招呼各个副官,带领各营的士卒去四个城门外把守驻扎,意图将其围困起来。

此行借来许多战马,不由得惊动了诸位军帅,就连洪秀全也心头纳罕,只是攻城之事交付与穆杰,那便由其全权负责,这战马自然要借给对方。在马尾处系上杂草树枝,号令火头军的将士策马而行,在永安城外造势生威。

战鼓顿时敲响,数不清的将士列阵于城外,永安城又被围困得水泄不通。向荣蹙眉站在城墙上,远眺周遭,只见尘土飞扬,隐隐有军旗闪动摇晃,好似有千军万马一般。永安知府在旁惊叹道:“这可如何是好,贼军越聚越多,城里的伤兵残员无法迎敌,能派遣的士卒也所剩不多。粮草最多支撑半日,百姓们难以维系生计,早已民不聊生,难不成是天不助我等么?”

闭目摇头,向荣悲痛道:“贼势浩大,难以突破出去,惟有与城共存亡了。”话音未落,忽有士卒忙不迭地赶了上来,满脸略微带着喜悦,禀告道:“将军,东城门处贼兵甚少,好似一个缺口。”听得这等消息,向荣剑眉微动,连忙转去东城墙之上观察敌阵。

放眼远眺过去,果然瞧见尘土飞扬,滚滚浓烟却无众多兵卒驻守。向荣深谙兵法,喃喃自语:“疑兵之法乃是虚则实,实则虚,此处好似有数不清的大军以待,却仅有些微老弱残卒充数。”心念一动,有意领着将士们冲杀逃离,向荣没有过多的猜忌犹豫,连忙招呼清军准备出城。

永安城中原是富饶无比,百姓尽皆安居乐业,如今炮火纷飞,其中大多为清军将士,百姓早已趁乱逃离,所剩者仅是些许老弱。向荣料定太平军会以仁义取得民心,逃离孤城自然无法携老扶弱,只好暂时弃城离开,日后再率兵收复失地。

百姓们经不住战乱,也不愿再与清军逃离奔波,士卒们准备齐全,尽数轻装上阵。向荣一声令下,东城门大开,全军齐向外冲杀出去。驻守东城门的大将,赫然就是穆杰自己督战,眼见面前尘土飞扬,清军喊杀声震天响起,径自向自己冲来。

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切都照自己的打算进行着,穆杰转身向士卒们吩咐道:“全军听令,回避撤离,向两侧躲开,切勿与其交战,务必要避其兵锋。”众人尽皆茫然失措,无奈之下只能依照着少年而行。

有些士卒只道这少年畏敌怯战,不屑地暼了眼对方,却也碍于其地位乃是督统领,只好暂时躲避开来。向荣骑着战马奔驰而来,全然不见阵地上的敌军踪影,先是怔了怔,怀疑其中有诈。待安然行至永安城外数里地,却仍旧没有遭遇伏击,甚至连太平军半点身影也不曾瞧见,方才知晓这是对方在放自己一条生路。

守军安然逃离险境,城门大开之后,火头军一拥而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偌大空城给占领下来。依稀地听得前线阵地欢笑欢呼,洪秀全好奇地走出军帐,亲兵笑脸相迎,庆祝道:“恭喜主帅,永安城被攻下了!”怔了怔,不敢相信地注视前方,洪秀全喃喃自语:“这才半个时辰,火头军就把城池打下来?”惊讶错愕、喜悦欣慰、难以置信,一时间全都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