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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梦境-冰霜冻雪(巨蟹座)~叁

唰——!尖锐的刀尖毫不留情地刺入面部肌肤,切割出一条甚至能够看到颧骨的深深伤痕。

“咦……?”似乎无法置信似的,远山真由惊恐地张大了嘴巴,牙齿也开始上下打架了起来,“你、你为什么不躲——”

以她那种破绽百出的攻击,即使不是纱罗,就算是不擅长近身战斗的绫香,也能够轻易躲过。但是纱罗却一动也不动地、任由对方刺伤自己。

看着远山真由那副惊恐交加的模样,纱罗反而开心地笑了。脸颊上汩汩流出的鲜血,还有狰狞可怖的伤口组合起来,那副极具冲击感的血腥画面,令远山真由禁不住浑身发抖,连腿都像筛糠一样哆嗦了起来。

“划花我的脸还不够解恨对吧?下一次,干脆我们换一个地方,不用划的,用刺的如何?比如……心脏怎么样?噗嗤一下、拳头大小的心脏就会被穿透,而后——被你恨之入骨的我,就会满身鲜血地彻底死翘翘了哦?杀死人的刺激和兴奋,绝对能够抵过罪恶感的。要不要试一下?”

纱罗不是在开玩笑。她面带微笑,轻松随意地握住远山真由颤抖的手,往下朝自己的胸口刺了进去。

“意、意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深不见底的恐惧、慌乱与胆怯,清晰地浮现在了女孩的眼童中。

噗嗤——与纱罗所形容的一样,远山真由清晰地体会到了刀子刺入人类肉体的触感。比起解恨,她所能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深深的惧怕与悚然。那不是她这个被父母兄弟捧在手心的普通少女,应该接触、能够接触的世界。

毫不在意地握着远山真由的手,纱罗轻松地将胸口的刀子拔了出来,温热的血液立刻飞溅在了两人的衣襟、手上。

“下一次……记得考虑清楚。不敢真的做出残忍的事,就不要说出残忍的话来伤害别人。不然的话,后果可是很严重的。”纱罗用手轻轻拍了拍远山真由的脸,手上的鲜血染在了她白净的肌肤上,而后捏了捏远山真由几乎快要握不住美工刀的手,让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尽管那是她袭击了卫宫纱罗的证据也罢。

“乖~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有本事说出‘杀了你’,却没胆子真的实行的孬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远山真由惊恐地尖叫着,推开了一脸笑意的纱罗,而后从天台上冲了下去。

当天台上只剩下自己时,纱罗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什么嘛……嘁,这么玩不起。还敢说什么划花我的脸、杀了我?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纱罗:[唉~╮(╯▽╰)╭不管怎么说,还真是一群由白痴带领,以耍白痴为目的,喜欢没事找事闲得发慌的白痴们。]

里纱罗:[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脸在流血啊白痴!!=皿=破相了怎么办!?你这个蠢货!还有胸口的伤——]

纱罗很轻松地解释,[没办法……不用这种方法,她们永远都不会死心。毕竟是那种无聊到因为对自己没意思的男人,还有为了根本不想实现的愿望,就跑来威胁不相关的人的蠢货嘛。]

里纱罗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你就不能用别的方法吗。]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别的方法。总不能在学校里杀人吧。何况那些女孩子,还没有坏到要被杀掉的地步。]

[你到底想做恶人到什么地步……]

[哎呀,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要知道,戏还没有演完呢。]

没错,戏还没有演完。

远山真由发疯一样地冲出去时,手上可还拿着沾满鲜血的美工刀呢。那种东西出现在人流攒动的校园里,可是会引起骚动的。到时候,在常理面前占据弱者先机的人,只会是受到严重身体上的伤害,被所有人当做“弱者”的卫宫纱罗。

人类永远都只会同情失败者与弱者——哪怕历史通常是由胜者所书写。这是这个族群的通病与弱点。所以作为魔术师的卫宫纱罗,不追求胜利。只追求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不是想要成为受人瞩目的人吗?我给她改变的契机,但到底想不想改变,只能看她自己。如果她想要改变,那么就能改变,虽然在我看来不可能。]

有些人,从出生开始本性就被定下了。哪怕长大以后,也是不会改变的。如果说一个人长大之后,和小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的话,也只是因为那个人太擅长伪装,骗过了所有人。因为那个人的内心,原本就存在着长大以后自己的那部分零件,所以才会顺理成章地成为那种人。

所以,纱罗能够很肯定地说,远山真由不会改变。

[也就是说……如果承认是自己刺伤了你的话,就会变成大家都排斥讨厌的人。那么远山同学就能变成受人瞩目的特殊话题人物……而如果死不承认的话,就可以回到过去的生活——]里纱罗无奈地笑了,[你……其实一开始,就只给了她一个选择不是吗。]

[因为我讨厌嘴巴上说着要改变,却无论如何都不想改变的孬种。反正那种孬种,也就只适合回家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在哥哥身上撒气,在弟弟身上找平衡而已。回到那种她想要破坏的平凡中去,才是最棒的折磨呢。]

[…………]嘴巴上总说得这么差劲,她却做着为对方着想、令对方不会背负罪恶感的好事。虽然不能说是温柔善良,但这种伪恶者,即使会被讨厌,却不会真正被排斥。

所以……能够在这个社会,一直活下去。

“咳咳……好像刺得稍微有些深。有点喘不上气啊。”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浮现出了、刚才那个女孩愤恨的诅咒话语——

“我最讨厌你了!简直就像是绊脚石一样碍眼——我讨厌你!最讨厌你!像你这种家伙,死了就好了!!”

如果就这样死了的话,该有多好。

眼前渐渐开始模湖,甚至浮现出了许久以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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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再回到后台的准备室时,掰弯的琴弓,割断的琴弦,还有碎裂的琴身,都让她浑身发抖——但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而是悔恨。

深深的、不停地悔恨。

哀叹着、无声地哭泣。

『为什么不更努力一点呢?』

『为什么没有更努力一点呢?』

『为什么会让父母和死去的哥哥蒙羞呢……』

这样的自己——这样不争气、这样平凡普通、没有才能、又不够努力的自己……

她勐然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那充斥满了仇恨绝望的恶毒话语。

『都是因为我任性地对哥哥说‘你去死吧’‘你不在就好了’——所以他才会死的……』

对于立志成为艺术家的人来说,大家都很怯懦。不仅缺乏自信,容易动摇,还需要他人的关怀、谅解和支持。

『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如果是哥哥活下来就好了……像我这种没用的人——死了就好了…………』

一边被人称赞很有才华,一边不断地四处碰壁……迷茫着、难过着、痛苦着、彷徨着,渐渐变得不知所措——然后因为无法放弃,开始让心灵变得扭曲。

『死了就好了——死的人是我就好了……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我还恬不知耻地活着呢……』

然后,就再也无法在人前抬起头来。甚至无法视线相交。被人注视着都觉得无法忍受,害怕得直发抖,简直想要掩起脸,逃到阴暗的角落里去,用沙子把自己全部埋起来。再也不要有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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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就好了——……”逐渐失去意识的纱罗呢喃着,最后沉入深远黑暗的水面下之前,听到的却是天台大门被粗暴地打开,义兄卫宫士郎震耳欲聋的喊叫声。

“纱罗————!!!!”

[Sugi(杉山纪彰),那种热血到像打了鸡血一样暴躁的嘶吼,真的不适合你啊……]她一边这样在内心吐槽,一边喜滋滋地想,终于赚到一段长假一样的修养期了——虽然是以养伤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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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罗过去曾对次元之魔女壹原侑子说过,自己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但后来再也不曾提及这件事,是因为……她其实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样、想要回到自己原来所在的世界。

但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是不想要留下,而是认为自己留下是不正常的,不应该的。本能地想要回到自己所属的地方。即使对那里,她也没有什么归属感也罢。

于是,这种迷茫就体现在了她这几年来,一直停留在冬木市,甚至也不想回圣域这种行为上。

但是这并不是说,她对圣域和冬木市就一点归属感都没有。

绫香在离开了天台之后,很快就搞定了那两个跟着自己的女孩子——她们到现在为止,都记不清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便算好时间,悠悠然跑去找了卫宫士郎。

心急如焚的士郎赶到后,差点被血流如注、却笑嘻嘻地冲自己挥完手才昏迷的纱罗吓死。满身是血,脸颊和胸前的伤口,简直触目惊心——

虽然校园暴力事件,在日本并不算什么罕见稀奇的事。但对于过了近十年平稳日子的人们来说,依然可以算得上是一件新闻。可惜的是,“远山真由纠集好友袭击卫宫纱罗”的事件,最终还是没传播几天就被压了下来。

不止是校方不愿意事情闹大……因为答应切嗣会关照士郎和纱罗,所以藤姐的爷爷——藤村组的组长藤村雷画,也出面将这件事压了下来。毕竟纱罗并不完全算是受害者,这一点他非常清楚。何况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所有人都以为,是远山真由主动刺伤了纱罗,因为纱罗对她下了暗示,让她以为那把纱罗交给她的美工刀,是她因为憧憬纱罗,所以去买来的一模一样的东西。证据就是上面没有卫宫纱罗的指纹,而属于卫宫纱罗的那把美工刀,一直都在纱罗自己的口袋里安安分分地躺着。

即使远山真由拼命地解释说,是纱罗自己刺伤了自己也没用,毕竟没有人会不正常到了、自己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地步。正常人以正常的思维去揣度,自然不会想到,纱罗真的会狠心到自己对自己下手。

在纱罗养伤期间,远山真由的家人一直不停地跑去卫宫宅邸,希望纱罗能够对大众澄清,是她自己刺伤了自己,而不是远山真由刺的,最后不厌其烦的纱罗,不顾士郎和藤姐的阻拦,又一次和双子搬回了洋馆。

于是天天带着“爱心疗养便当”,吊着脸来看她的士郎,就开始了不断的碎碎念。虽然话题永远只围绕着一个中心。

“要是我回去的话,不是会妨碍你和樱吗?”喝掉了这几天以来,午餐惯例会有的营养炖品,纱罗懒洋洋地卧倒在床上。

“什——没有那回事!”认命地收拾着碗快,士郎皱起眉头,似乎很不爽似的沉下脸,“樱只是因为慎二的事,而觉得心有不安,所以才过来的帮忙的。你不要想这么多,真是……”

“说起来,之前那个什么山——”纱罗困扰地挠了挠头,直到现在她也没记住那个女孩的全名。

“就是那个脑残妹子的哥哥,好像跑到咱们家门前面长跪不起,希望我能够圣母附体,替她妹妹承担一切责任对不对?听藤姐说,你揍了他?”纱罗装出一副“哇啊~你也会揍人”的诧异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士郎。

士郎咬牙切齿地愤然说,“那不是当然的吗!竟然说什么他妹妹也不是故意想伤人的——如果不是故意的话,那么就是有意差点把你的脸切成两半的了!?”

[切成两半……你的脸是贡月团子还是草莓大福饼?这可真是极具吐槽点的吐槽啊。]里纱罗明显在偷笑。

[呸!我的脸才没肥成那样!]

纱罗觉得,士郎那副厌恶的嫌弃表情,分明就只表达了一个意思:“我觉得那丫很烦非常烦烦到天怒人怨人见人踹鬼见鬼扁的烦”。虽然士郎很少会真的发脾气,但难得会耍傲娇、闹别扭的士郎看上去很可爱。让她忍不住想嘲笑他一下。

“你的理想呢?”纱罗突然问。

“啊?”士郎有些湖涂,不明白纱罗为什么突然扯到自己的理想上去了。

“就是那个‘正义的伙伴’啊。你不是想成为‘正义的伙伴’吗?包庇我可不是‘正义’哦?”纱罗暧昧地笑了笑。岂止不是“正义”,不如说,根本就是反其道而行了。

“不是包庇,保护你是应该的吧!而且这也和正义不正义的无关!”

纱罗垂下了眼,“……是嘛。”她就知道,士郎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理想。

对士郎来说,“保护”不等同于“包庇”,那和看到樱被虐待——弱者受到伤害,而忍无可忍出手揍了慎二——惩处施暴者,完全是两回事。

士郎正收拾着碗快,还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纱罗,就被冬冬敲门进来的绫香给吐槽了。

“日安……作为一个差点就被捅死的人来说,你还真是有精神啊。”晃了晃手中那一大摞笔记的绫香,推着眼镜面无表情地笑了笑,士郎在一旁看着差点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诶~~~~~~~!?宗一郎——葛木老师这几天讲的是《平家物语》吗……啊啊好无聊啊……这种东西有什么好讲的!真烦……居然还要拿它来考试——”

在士郎走后,纱罗一边翻着绫香这几天写给自己的课堂笔记,一边毫无形象地在床上来回翻滚哀嚎。

“你讨厌《平家物语》吗?”绫香下意识地问。

“那也是因为《平家物语》太扯澹了。”纱罗撇了撇嘴,晃晃手里的笔记,“很多内容写得看上去好像很戏剧化,但就现实来说,根本不可能实现好吧?”

哗啦啦将教科书翻到《坛之浦之战》那一章节,纱罗一副嫌恶的表情指着上面的插图,嘲讽地说,“就拿这个〖源九郎义经飞跃八艘〗来说好了。”

飞跃八艘。就是日本史上〖三大末代悲剧武将〗之一,平安时代末年——镰仓时代初期的源义经,在源氏对平氏的最后一战〖坛之浦之战〗中,接连不断地跳越过八只船的轶闻故事,也是《平家物语》里很出名的故事。

顺便一提,日本史上〖三大末代悲剧武将〗,除了平安时代末年的源九郎义经之外,还有南北朝时代末年的楠木正成,以及战国时代末年的真田幸村。

“穿着重铠根本就谈不上机敏灵活了吧?可他竟然连着跳过八艘大船——啊喂!这是在愚弄我们吗?如果掉下去不就死翘翘了吗?何况他还穿着沉到要死的重铠!反正我是绝对做不到,于是就只有钦佩感服的份了。”

“……我觉得,你对日本的古代史似乎有很深的吐槽欲。”听完之后,绫香中肯地作出了评价,而后站起身,难得认真地看着纱罗,“对于之前那件事,我有一个疑问。”

“说来听听。”

“你那把美工刀……之前我看你都一直拿在手上用来削铅笔,为什么上面指纹却只有远山同学的?”

“啊啊、这个问题啊。我不是说了,有备用的美工刀吗。在其他女孩子都走掉的时候,趁远山同学慌乱的时候,我把自己用过的收在了右边的口袋。而后在她情绪激动的时候,把左边口袋里用手帕包着的美工刀扔给了她。最后她跑掉之前,我有暗示她一定要握紧,并且用魔术混淆了她的记忆,让她以为那把美工刀是她自己买的。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纱罗……你真的很可怕。明明长着一张可爱的脸,却总是说可怕的话,做可怕的事。”绫香的喉咙里逸散出了一丝叹息,“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谁在针对自己,什么时候会针对自己了吧?”

纱罗似真似假地笑道,“是啊。所以和我这种可怕的家伙做朋友,你得时刻都要小心才行。后悔的话,就趁现在哦。”

绫香的表情很平静,“你……就这么喜欢说这种危险的话来吓唬别人,试探别人——逼别人远离自己吗?”

“…………”纱罗的表情略微松动了一下,随后扯了扯嘴角,移开视线,低声说道,“——抱歉。”

“就算是我,也没有厌世到这种地步。完全不在乎自己——”

纱罗立刻又是摇头又是摆手,“=____,=|||不不不,我很在乎自己的。毕竟没有人不怕痛不怕死,我可既不是怪物也不是脑残。我只是怕麻烦、比怕痛怕死更害怕而已。”

“那么对于那些刁难和欺负呢?你好像完全都不介意……”

“因为习惯了嘛。就算遇到不公的事情,或者被人刻意为难,我也不会觉得特别痛苦。不如说,就算介意也无法改变现状。”

“……你真不适合做魔术师。完全不合格。”魔术师是不会这么被动地处理麻烦的。他们会主动出击,将一切有可能会扰乱、阻碍、伤害自己的麻烦统统剿除。

“我也这么觉得。”纱罗一副深有同感的德行,嗯嗯地赞同道。

绫香告辞后,由尹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我现在要出门去超市一趟,纱罗有想要买回来的东西吗?”

“去超市?没有人指路的话,凭你那么糟糕的方向感和对建筑的辨识度,恐怕很难吧?”纱罗凉凉地吐槽。

“还有纱罗你和法尹在不是吗?”由尹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只要你和法尹在这里,就算迷路,我也很快就能找到回来的路——至少会竭尽所能地想要回来,而且会有很多好心人,告诉我要怎么回来啊。”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由尹恍然大悟般锤了一下手心,“对了,晚餐时间要叫醒你吗?虽然胸口的伤不能见水很麻烦……不过我会帮你的,要不要洗澡清醒一下?”←这是报复。

“不用麻烦你!=皿=+”

由尹是个聪明人,所以明白要见好就收。于是他立刻恢复了笑容,“纱罗晚上想吃什么?或者外带?”

“外带还要花钱……日本的物价又那么高——”她哼唧了一声,蹭在床上抱着枕头别过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枕头后面露出一只眼睛,“培根蘑孤鸡肉饭!”

“嗯,我知道了。冰箱里刚好还有剩余的材料。”由尹很干脆地应答,朝她歪头微笑表示没问题。

“…………”

由尹擅长料理这点上很像士郎,但是他不会像士郎那样,什么都抢着为对方去做,反而事先都会征求一下意见——至于纱罗同意不同意那就另说了,但由尹的做法让她觉得更能接受,就是会更加不好意思罢了。

反正占士郎的便宜、压榨士郎的劳动力,她一点也不会觉得愧疚,但是对由尹就——可是因为由尹宠着她的态度太自然,结果习惯之后,她就连说话,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成分。

这个认知让纱罗觉得非常懊恼纠结,郁闷烦躁。于是当由尹关上门离开之后,她急忙闭上眼,把被子蒙在了头上,强逼着自己快点入睡,不要随便乱想。

但可惜的是,有些拜访的人,就是那么不挑时间外加不长眼色。

瞪着眼前悠然澹雅微笑的黑色长发女子,纱罗忍不住想磨牙。

“啧啧,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大家都跑来看我的衰相——”

只可惜,眼前这位被称为“无尽之魔女”,与壹原侑子及苍崎青子并列“三大魔女”的和方礼小姐,根本不打算理会纱罗纠结的内心。于是纱罗只好叹了口气,自己挑了一个不那么敏感的话题。

“说起来,青子老师到底做了什么,最近连诨号都变成‘宇宙战舰’了啊。”纱罗满头黑线地都囔。

从过去开始,纱罗的魔术老师——苍崎家当主苍崎青子就因为无差别暴力和糟糕恶劣的极品性格,而被称为“人间火箭发射器”和“MissBlue”,但是魔术协会似乎对给这位第四魔法使冠以诨号上了瘾。最近连“宇宙战舰”这个称号都被叫开了。

“不是很贴切吗?”和方礼端庄地点头。

与那副端庄的做派非常相称,和方礼的性格相当有礼貌和文静,处事不惊。被人夸奖也好,被人批评也好,都能大方接受,很有大家闺秀、真正的大小姐的感觉。静谧轻柔的声音也表达出这种性格,可说与纱罗、还有青子这种暴力分子,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

即使是与魔术名门出身的远坂凛和沙条绫香相比,和方礼也具有那种远超她们的气质与风度。

“……说的也是,她的魔弹与其说是子弹,不如说是波动炮比较合适。大概能破坏一两颗星星?这么说来,叫‘宇宙战舰’也蛮贴切的。”说到青子的魔弹,纱罗就忍不住冷汗连连地想到了圣斗士的拳头,而且还是黄金圣斗士的光速拳……

[苍崎青子已经不是人类了吧!不如说她根本就不能归类到〖人类〗这个范畴里去!全人类都会哭的啊口牙!]

纱罗脱力地反驳,[……我觉得她还停留在人类这个范畴内,因为没有人会一顿饭吃掉好几公斤烤肉……]

[——你这不也是在吐槽她不像人类吗!]

[不不不,至少青子老师吃的还是人类的食物啊。]纱罗格外认真地为青子辩解。

[…………]里纱罗瞬间无言以对。与其说那是维护——不如说纱罗其实根本没有认真为青子辩解,反而在抹黑她吧!

结束了关于青子的话题,两个人再度沉默了下来。但是尴尬的只有纱罗一个人,和方礼反而一片自然闲适的态度,眺望着窗外不合时节的澹粉红色樱花。

从过去开始,司徒雾华就很尊敬和方礼。尊敬的同时,也害怕着这个女人。

到了现在,以卫宫纱罗的身份而悠然过着生活的她,依然畏惧的同时,敬重着礼。因为……礼是唯一一个,了解过去的她的人。是这个世界里,和过去的“司徒雾华”最为接近的人。

“礼小姐,其实我根本没有痊愈吧?我根本……就还是个危险的疯子。”

面对纱罗突然开口的质疑,和方礼难得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她似乎很累似的眯了眯眼,凝视着纱罗,“心灵上的创伤,跟身体上的创伤不同,并不是治不治得好的问题。关键在于你是否能够克服,是否……想要克服。”

礼的眼神似乎有些疲倦,“你根本不想治好吧?雾华——不,纱罗。”

“…………”沉默。

“你也……差不多该学着长大了。别再记挂着过去的事,逼迫自己活在罪责和愧疚之中比较好。现在的你,只是卫宫纱罗而已。就做卫宫纱罗该做的事,就足够了不是吗?”

“不够……因为我不想忘记。”

“虽然你不想忘记也是原因之一。但是令我比较奇怪的是,明明你的心境已经稍微明朗一些,情绪也平稳很多了,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又开始不受控制?你身边发生什么影响你控制情绪的事了吗?”

“没有。”纱罗死鸭子嘴硬地回答。

礼平静地说,“……我之前从侑子小姐那里听说过,她把色雷斯国阿修罗王身边的双子——那对能够招致不幸的双生子送来了你这里。他们似乎能够令身边的人丧失神智、癫狂发疯、甚至是滥杀无辜。他们的故乡,巴勒利亚也是因此毁灭——”

纱罗唰地从床上蹦了起来,而后龇牙咧嘴地按住了不住抽痛的胸口的伤,“和由尹跟法尹没有关系!出问题的人是我自己!!”

礼凝视了她许久,直到强作镇定的纱罗开始慌乱,才移开视线,“是、吗?既然你这样说,那么我就接受这个答桉好了。”

“本来——就是。”话说一半,就迅速微弱了下来。纱罗很清楚,礼是在担心关怀自己。而且是全然一片好意,不带有丝毫图谋和利益。

“你很信任那对双生子?”

“至少在他们背叛我之前。”纱罗没有否定,但却为信任加上了一个期限。尽管那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悠长期限了。

“反正……他们也不是为了我才来到这里的,而是为了那个叫做露丝缇雅·艾萨斯的男人。”虽然由尹和法尹都说了谎,欺骗了她,但并没有背叛她哪怕一次,仅这一点就已经值得信赖了。

“你啊……不论是对谁,都只会相信一次呢。”礼拂了拂自己的长发,“为什么不能去爱人,不是因为你丢失了爱,或者遗弃了记忆。而是因为你不愿意第二次相信他人。”

无论是谁……她都不曾阻拦过他们的离开。明明,只要伸出手,说着“请留下吧”或许就有可能得到幸福,但是她就是无法这么做。

每次在向谁伸出手、渴求帮助或者理解——再或者感情的瞬间,双手的骨头都会像被一寸一寸碾碎一样疼痛着,阻止她继续渴求着幸福。

那种痛楚不单单是肉体上的痛楚,而是连大脑都会被麻痹,以至于那接近永恒的瞬间,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连思考都无法做到。连开口都无法做到。

——就如同惩罚一般。让她再也无法相信他人、不要随意信赖任何人,也不会去想要依赖什么人……

那并不是幻觉什么的,而单纯只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说白了,就不过是自我折磨的自虐而已。

……别说她自己不相信自己已经治愈了,就连说出“你已经没问题了”的礼,都无法相信自己曾肯定地说出那番话来。

礼没有待很久,就决定告辞了。

“既然喜欢的话,为什么还要推开。”关上门之前,她对身后的纱罗说了这样一句话。

纱罗没有丝毫犹豫,在她身后冷冷地回答,“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推开。”

礼并未回头,只是在门完全关上前反问,“那么没有被你推开的……那个叫做法尹的少年呢?”

纱罗声音停顿了一下,“…………与你无关。”

“说的也是。”门被彻底关上了。

法尹和由尹是双生子没错,但最喜欢破坏规矩的法尹,和骨子里其实很正直的由尹不同,他的声音总是甜甜的,如同灌满了甜腻的蜜糖。

法尹性格温柔体贴,很会观察他人脸色,甚至是窥探内心,简直像是只黏人爱撒娇的家猫。因此别指望这样的法尹会守规矩,对前来拜访的客人表现出尊重和礼遇。

——当礼来到楼下的客厅里时,就被笑嘻嘻的法尹挡住了。

即使兄弟两人笑起来的姿势一模一样,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法尹摇晃着手指歪过头,眯眼笑着看礼的架势,很有一副“拦路抢劫”的强盗本色——虽然那是个有着可爱小虎牙的清秀强盗。

“呐,魔女小姐。刚才你和纱罗酱的对话我听到了哦?那可不是听过之后,可以装作没有听到的话呢。”即使和方礼没有明说,但那番话摆明了就是让纱罗离他们兄弟俩远一点。

略微勾起嘴角,凝视着法尹的湛蓝双眸,和方礼忍不住笑了起来,恍若感慨一般说,“让狮子情愿将自己伪装成猫咪,甚至隐去獠牙利爪安于现状……小纱罗果然非常厉害。”

“诶?是嘛?哈哈~可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普通、很开心哦。”法尹语焉不详地笑嘻嘻回答。其实他根本就是有听没有懂,不过那并不妨碍他忽悠别人。谁叫眼前这位大婶(……),把他当做不认识的人的。

“你有话要对我说?那么就请开门见山直说好了。”礼虽然是个喜欢戏弄人的糟糕魔女,但可并不喜欢被别人吊胃口。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法尹拿腔拿调地开始了Cosplay,结果问出的问题,却和之前一开始拦住礼的理由,完全风马牛不相及,“请问乌尔奇奥拉和海燕是什么人?纱罗酱总是在听到我和由尹的声音后,都囔什么乌尔奇奥拉,有时候也会一脸怨念地咕哝着‘海燕’什么的……”

纱罗那些奇怪的都囔,绝对不是偶尔为之,而像是下意识的自我提醒一样。

“我只能回答你一个趋向性问题。”礼像是要捉弄他一般,微微一笑,“从中选择一个来问我吧。”

法尹考虑了一下,“那……请你告诉我,海燕是谁?”一定要说的话,纱罗绝对是都囔这个名字的次数比较多。因为她平时只有在听到自己Cosplay的时候,才会恨恨地嚷嚷什么“乌尔奇奥拉”的。

礼沉思般将手指搭在唇边,“说起来,她还是没有放弃吗?”

“没有放弃?”

“抱歉,说了多余的话。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好了。”礼歉意似的点点头,“那个总被纱罗挂在嘴边的男人——名叫海燕的家伙,他是死神。”

“……诶?死神……是指那种能够把死去的人、灵魂带去地狱或者天国的——神的使者吗?”

“不。虽然一般世间对‘死神’的理解,正如你所说那样,但是我所说的‘死神’,和你所想的不太一样,仅仅只是一种特质罢了。而且,与其说纱罗憧憬海燕,不如说她憧憬着‘死神’。”

“纱罗憧憬着‘死神’?为什么?”

礼回避了法尹的问题,反而狡猾地对他抛出了一个疑问,“而且,在你们来到她身边之后,她这种症状就加剧了对吧?”

“唔……我又不认识过去的纱罗酱,所以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呢。”法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如果要他承认双生子所背负的诅咒,会影响到纱罗,那比让他亲手去杀了由尹还难。

“没关系,我认识就可以了。那么,失礼了。”礼意味深长地一笑,随后切断话题,转身便打算离开。对于没有诚意的人,她向来不啻以最差的态度应对。

“等一下!你说纱罗憧憬‘死神’,是指她在憧憬死……吗?”仔细回想了礼的话之后,法尹明显有些动摇。如果说是因为憧憬“死”,才不特别抗拒他们兄弟俩的话——毕竟他们背负着会令他人不幸的诅咒——法尹可以直白地说,他真的会很受伤。绝对绝对会很受伤!

脚步停下了,礼回过身——神情却异常平澹。

“不对。� �其说她憧憬‘死’,不如说是在憧憬‘安息’比较恰当。那个叫海燕的死神,某方面很像她死去的哥哥——比如爽朗热情、自由奔放,很重感情,性格外向的同时,也非常细腻,以及固执、认死理。虽然那位哥哥君后来精神崩溃,整个人彻底扭曲了就是。”

礼的眼神飘散向卫宫宅邸的方向,“纱罗对卫宫士郎很不一样,这点你感觉到了吗?因为她在卫宫士郎身上,看到了那种性格,虽然相似的只有一小部分。卫宫士郎细腻重感情,以及固执认死理这一点——”

虽然侑子将改变的希望寄托在了纱罗身上,但作为观望者的礼却不那么想。

对于这个永远重复着无限螺旋的世界,过去尚有记忆的纱罗期待的是〖毁灭的终结〗,而里沙罗期待的是〖全新的改变〗。这是两种愿望。

由于她们俩的愿望都不一样,所以纱罗永远不可能帮里沙罗实现愿望……但事实上,两个人想要的东西本质上一样,都是〖不一样的新生〗。但现在对于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没有记忆的纱罗,根本连自己想要实现的愿望都已经忘记了吧。

法尹仔细考虑了一下,才斟酌着开口,“……纱罗……在追寻已经死去的死者——你是这个意思吗?”

“啊啊。没错,正是如此。那个孩子,就是在这种方面偏执到了无解地步的人。”卫宫纱罗不是为了拯救世界,才期待〖毁灭的终结〗的。她不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但是,她也不是想要毁灭世界的疯子。

礼像是怀念一般,支着头缓缓说道,“很久以前,我带她出去玩的时候,给她和另一个女孩子都买了棉花糖。当两人的棉花糖同时掉地时,另一个女孩缠着我要新的棉花糖,只有她一直固执地站在原地,盯着那个掉落在地、染上灰尘的棉花糖……只有她。”

然而,法尹却像是被触及逆鳞一般,颤抖着握紧了双拳,湛蓝的双眸充满了尖锐意志地瞪向礼,“……——偏执有什么不好!?”

“嗯?”

“如果死后,立刻就会被喜欢的人遗忘的话,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悲伤的吧!如果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曾经存在过的事实,会被遗忘的话,那么就算燃烧灵魂为代价,我也要活下去!”

像是在可怜悲悯他一样,礼轻轻吐出一句话,“……你现在,不就在做着一样的事吗。小家伙。”

“!!”法尹的身体,略微摇晃了一下。本以为没有人发现的事实——

然而礼没有理会他的动摇,就像她不会顾及纱罗的纠结一样。某方面来说,她的冷静其实等同于冷酷。

“身为魔法师的你应该知道,灵魂是支撑肉/体的核心,假如受到损伤,将会导致转世后世世短命。而受到严重损伤的破烂灵魂,甚至会无法再进行转世,最后走向烟消云散的结末。

无论你多想活下去也罢,再这样燃烧下去,即使是以灵魂为燃料,生命也迟早会走到尽头。毕竟……你的生命,早在从那塔里出来之前,就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

命运在那里应该迎来终结,而不是走向开始。你现在之所以能存在于这里,全都仰赖于露丝缇雅·艾萨斯的时间魔法,将你的时间停滞在了那一刻——这样的假象,继续存在下去有意义吗?”

身为这个世界的旁观者,礼即使知道由尹和法尹身上背负着什么,隐藏了什么,也不会刻意对相关的人说明,并去改变什么。她只是感兴趣,所以提出了疑问而已。

毕竟,那位色雷斯国的大魔法师——露丝缇雅只负责停止他的时间,究竟想不想活下去,还是要看法尹自己。更何况,光是停止应该要死去的人的时间,露丝缇雅就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法尹每停留于露丝缇雅所在世界的一刻,都会一点一滴地将那位稀世魔法师身上的魔力抽走。

魔力衰竭之后的魔法师只有消失一途,这才是法尹不得不离开色雷斯国所在世界的……真实原因。尽管由尹对此一无所知。尽管纱罗对此也一无所知。

但是,即使想要活下去,法尹也不是什么都不用付出。

必须要以灵魂作为燃料……才能够让本该消亡的生命,继续存在下去。这是代价。

“…………”法尹沉默了一下,随后露出了勉强的笑脸,“我知道啊。”

他垂下了头,“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

礼看向他,用柔和又有些低沉的声音质疑道,“那样执着有意义吗?明知道自己死后会立刻转世,同样能够再次见到她——你的命运,已经扭曲成为了一个……只能缠绕着那孩子的命运而生的梅比乌斯之环,永远无法终结,永远无法逃离。”

自然永远无法终结,永远也无法逃离。因为镌刻缠绕在法尹……灵魂上的螺旋魔法——为最初许愿的〖狮心之子〗施下这个魔法的炼金术师,就是和方礼。

和方礼本就由于达到了炼金术师的究极境界,而得到了“大衍术”,之后便取得赋予指定对象“永远徘回在无法逃离的死之螺旋中”的魔法——封闭螺旋-SpiraofClaudere,才被称呼为“无尽之魔女”、“永恒之魔女”。

也因为这个魔法,她又被称为“诺论引线者”(北欧的命运三女神就叫做诺论)。

永远无法终结,永远无法逃离。听上去很像诅咒,但其实并不是。

也正是由于那并非诅咒,而是具有最高神秘度的魔法,是以没有解除的可能性,但却并非不能破解,只是从未有人成功破解过而已。即使青子的第四法也无法做到破坏她的魔法,因而单就神秘性而言,似乎她的魔法更高明一些。

过去在神话时代,和方礼曾经以“穆大陆炼金术师”的身份与希腊神系——尤其是战争女神雅典娜及圣域——有所牵扯,虽然现在的法尹完全不记得她,也不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就像纱罗一样。

“即使这样,你也要坚持下去吗?”

法尹似乎觉得很可笑似的,开心地笑了出来,“转世?转世之后,完全不记得现在的事,完全不记得〖法尹〗这个存在……那样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吗?如果会变成让由尹、王、露大人和纱罗不认识的我,那就算没办法再去转世,没办法留在他们身边,我也一样要活下去!”

“……你的想法,还真是让我想到了一个国产漫画……”礼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司徒奉剑吗?虽然相似,却不太一样呢。”

“??”

“正是因此……明明都具有特质,却只有你才是‘死神’呢。”礼充满慨叹的话,让法尹很有些不明所以。

尽管不明所以,法尹的神色却略微有些灰暗,因为他想起了过去身在故乡巴勒利亚时,那些国民对自己和由尹的称呼。以及身处那个时间流速异常的塔中时……内心强忍的空虚和寂寞。

明明只不过是几年时间而已,他却像是独自一人在塔中被关押了数百年一样。时间的流速,缓慢得令他痛苦到恨不得去死。

然而为了一直与尸体为伴、哪怕以无数人的尸体为踏板,也要让两人都逃出去的由尹,他不得不鼓足勇气活下去。

由尹是他内心的支柱,他同时也是由尹内心的支柱。

那个时候,心中滋生出的绝望和狂乱,绝对不是他自己的幻想。因为直到现在,他都在用清爽灿烂的笑容来掩饰内心的黑暗。

因此,一定要说的话,比起正直善良的由尹,果然还是内心阴沉灰暗的他,更适合这个称谓。因此法尹暧昧地笑了笑,点头表示肯定,“……是呢。”

被当做“死神”来惧怕的“不幸之双子”之中,一直以来,其实只有一名“死神”而已。这是事实,法尹并不会否认。

礼凝视着法尹,他的笑容一如神话时代那位〖狮心之子〗——灿烂而又爽快。

从过去到现在,他们还真是一点都没有长进。不论是〖狮心之子〗也好,〖不死英雄〗也好。这在礼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没有进步的话,就只能迎向覆灭。

不过,纱罗就那样不改变也很好。礼觉得那样性格阴暗、别扭执拗,不想要会牵绊住自己的人,却总是下意识地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没办法放下需要自己的人不管,嘴巴上说着恶毒的话,实际上非常温柔的纱罗很不错。

虽然小的时候更加坦率,但现在这样的她也非常可爱。看着纱罗,礼总会有一种、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的错觉,因此想要溺爱、娇纵她的心理,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这也许就是纱罗尊敬害怕她的原因吧。因为纱罗将她当做了值得信赖的长辈。

“正因如此,所以寻找、憧憬‘死神’的她,不会推开你。”最后,礼平静地作出了结论。

“…………”

“就让我看看,你还能燃烧多久。”点头示意,说着“就此别过”的礼离开了洋馆。

“……我不想让哥哥伤心啊……”他被一个人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

因为由尹是一个表面坚强,内心却非常脆弱的人。如果自己死了的话,他一定会彻底崩溃吧。甚至于会丧失冷静和理智,想要用尽各种方法,哪怕牺牲他自己——也要让法尹复活。

“好吵啊……刚才你在楼下吵些什么东西?”刚睡着没多久,就被法尹大嚷大叫的声音吵醒,纱罗在床上翻滚了半天,还是挣扎着下楼来了。

然而,她一眼就看到了让自己的心脏差点冻结的场景。法尹竟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大门口的方向,眼神空洞、满脸死气——就好像随时都会变成空气彻底消失。

“怎么了法尹?你——”

“——……纱罗!”

“!?”

法尹转身扑过去,一下抱住了她。那股冲劲撞得纱罗一个趔趄不说,差点没忍住就惨叫出声——法尹撞上来的地方,正是她胸口的伤!

颤抖的手举起来半天都没捶下去,纱罗放弃般地悻悻拍了法尹的头一下,“……我说你,还真是喜欢撒娇啊。”

“因为纱罗和由尹都很喜欢纵容我嘛。”蹭蹭蹭。法尹蹭了半天的结果,就是把伤口破裂后浸透衣服的血,全部蹭在了自己脸上。但他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甚至不如说毫不在意。

“这还是我们的错吗!?=皿=+”

“…………如果不这样温柔地对待我,而是面带恐惧、毫不留情地推开我的话,我就不会对你撒娇了。”同样也不会变软弱。

但事实上,即使被纱罗推开,法尹也不会受伤。因为她从来都不会害怕他们。就算脸上做出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真的嫌恶讨厌他们。她和那些听说了“不幸之双子”传言和诅咒的人不同,完全不会在意这种事。

都着嘴抬起头看她,法尹的眼神,此刻就好像在赌气说“推开我不就好了”。那张沾满鲜血的清秀脸庞,明明充满了奇怪的死气,却看上去非常可爱。

纱罗心虚地移开视线,“算了,你这样就好。要是你哪天不撒娇了,我才会以为你脑子被虫蛀坏,彻底烂到口腔里去了呢。”

“唔哇……Q-O好过分的说法!我才没有蛀牙呢!你看——你看啊~我每天早中晚都有在刷牙!”法尹立刻张开嘴,指着自己洁白整齐的牙齿,秀给纱罗看。

“脸上都是我伤口流出来的血的家伙没有说别人过分的权利!!凸=皿=凸”

“OwO哈哈~纱罗你的手势好猥琐~!”

“所以说——脸上沾着别人血的家伙没有资格说别人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