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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达延可汗小王子

通过西门家与晋商建立起某种隐秘联盟,都是朱佑桓反复深思后的结果。

满清立国初期的八大皇商,和明朝中叶的晋商并没有直接关联,迁怒于先人未免有失偏颇,顶多是出了吃里爬外的不孝子孙,哪怕是铲除掉山西商人世家,但谁又能控制百年之后?

商人的宗旨是无利不起早,指望商贾有良心难免太单纯了,善加引导和慢慢观察就是了,反正朱佑桓目前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多日来没收到宫里的消息,朱佑桓心里担忧,面上却谈笑自若,唯有一宿宿的彻夜难眠。

白马寺西院,随着管家回来禀报,年届五旬的西门老爷激动的一拍大腿,喜道:“成了,成了,老天有眼。”

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的西门如玉有些迷惑不解,茫然道:“不就是位普通宗室,犯得着花费重金结交?依孩儿看,还不如指望宁王一脉呢。”

“你懂什么,不学无术。”西门老爷不待见瘦小枯干的儿子,要不是一群小妾的肚皮不争气,早就远远打发他回老家攻书了。

万贯家财总归得有人继承,这一点倒是和当今圣上一模一样,西门老爷大有同命相怜的辛酸。

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不同往日,一连毙了三位皇子,哦,还有个未出娘胎的,使得太子的地位越发凸显,下面最大的仅仅六岁,又是庶出,年纪差的太多了,这是什么?这是天意呀!去年泰山地震,那就是上苍动怒的先兆,今年果然应了验吧?天意不可违。”

“父亲大人说的是。”西门如玉听着咋舌,起初觉得毛骨悚然,可随即大感痛快,暗道难怪任凭您老常年辛勤耕耘,总是没个收成,老子身为嫡长子,果然是天命所归的。

西门老爷自然不知儿子在心中腹诽自家,苦口婆心的解释道:“咱老家紧挨着宁王府,那边自然得好好巴结,但宁王一脉不比当年了,想要今后家业昌盛,就必须另攀高枝。”

西门如玉想了想,问道:“那何必巴结个普通宗室,亲王有的是,那李孜省大人,三位阁老,万贵妃,人家才是真正的贵人。”

“废物。”

西门老爷气的大骂,还是强忍着怒气,低声道:“做人做官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眼光,要看得长远,不要只顾着眼前。你说的这些位贵是贵矣,但都是些邀宠今上的佞臣一流,此种人就算权势再大,早晚都会有身败名裂的那一天,远的不说,昔日权势熏天的大太监汪直,说贬就贬,多少攀附于他的人跟着倒霉?”

“是,是。”

口不应心的胡乱点头,西门如玉对于官场,家业什么的丝毫不感兴趣,他关心的是美人。

看着儿子心不在焉的模样,西门老爷心里叹息,挥手赶人出去,一时间当真是意兴阑珊。

他花钱买的是挂名的七品知县,一直得不到实缺,其实几乎大部分传奉官都是如此,这一点上,朝中文官有志一同的排挤他们。

做不做威风八面的县太爷,西门老爷对此兴趣不大,毕竟人老了精力不济,应付不了险恶官场。

再说文官得苦熬个几十年,方能挤进京师或是做位封疆大吏,才能有资格举荐后人恩萌做官,那还仅仅能恩萌一个儿子。

自己儿子不争气,即使勉强送去做官,一样非得被人整死不可。是以西门老爷借助帮衬晋商送礼的同时,巧立名目,希望给儿子讨要了悠闲不得罪人的世袭武职。

“唉!来人,唤几位姨娘过来,随老爷去正殿上一炷香。”

不提西门老爷又一次烧香求子,那边朱雨筠忽然不肯起程了,也不说是为了什么。反正朱佑桓随即点头同意,其实就算想走也走不成了。

陕西长安发生的罕见大地震,使得道路堵塞,绕远南下路途遥远,走川蜀汉中就更费劲了,水路向上何等难行?况且山西陕西等地连年受灾,千里荒芜,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逃荒难民。

大灾过后就是瘟疫横行,朱佑桓岂敢带着女眷上路?再说道路不靖,万一有个好歹来。

唯一使人开心的事,就是新任巡抚使王恕老大人,果真不是一般的能臣,没等赶到陕西,一路就接连弹劾数十名官员,此举立时震慑邻近数省,再不敢对赈灾之事慢待。

用晋商孝敬的那价值一万两金子的珠宝,朱佑桓命人带回京城鸾凤坊变卖,这边请几位晋商饮酒,以低价购得五万两银子的粮食,并拜托晋商出头设置粥厂,打着太子的旗号。

朱佑樘的仁义众所周知,那王老自是欣然同意,并慷慨的表示共襄盛举,对此朱佑桓很高兴,不失时机的表示有几桩大买卖需要人入股。

晋商在本地几省势力极大,不费任何力气,就在沿途道路设置无数赈灾米棚,大大缓解了官府压力,消息传到京城,成化帝一样很高兴,御赐晋商一面忠君爱国的牌匾,一时在当地传为佳话。

一转眼到了八月底,正值蒸炎天气,路上十分难行,赶路客商免不了饥餐渴饮,反而是灾民一路有米粥饱腹,几乎无人饿死。

太原府,外城门,一长溜的拖板车异常打眼,车上插着官府颁发的令旗,最惹人注目的,乃是一群大热天穿着厚皮袄的番邦商人,梳着草原人特有的长辫,油渍满身,挎着牛皮弯刀,一个个甚为孔武彪悍。

守城官兵验查了堪合,收了重税,挥手放人进城。

进了城,领头的番人对着身边中年汉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多谢姚管事一路照拂,小人等没资格住进客店,那白马寺附近有个招待外族的歇脚处,这就告别您了。”

管事神色淡淡,抱拳道:“要不是念在尔等乃是忠顺王旗下的领地商人,我岂能帮你们?谢字就免了。”

番人头领不以为意的笑笑,深深地鞠了一躬,等汉人车队先行之后,方带领商人团跟在后面。

两拨人竟然走的同一路线,到了白马寺附近,各自寻客店安下不提。单说姚管事命下面人休息一宿,到次日,准备驮箱礼物,迳到白马寺门前。

姚管事命主管押着礼物,他换上一身绸缎青衣,向着守门禁卫唱了个喏。

禁卫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姚管事道:“我是甘州府姚指挥使家的管家,来此为明湖郡主进献生辰礼物。”

一股子陕西腔扑面而来,禁卫没听清,骂道:“贼少死的野囚军,什么姚指挥,要指挥的,看好了,这里不论公子王孙,三台八位,不经六爷恩准,谁都不许进去,你等趁早靠后。”

姚管事一时愣住了,明明自己上个月来过,怎么就换了规矩?倒是内中有禁卫中认得他,低声安抚道:“此是新来的守门小旗,他不认得你,休怪。”

知道禁卫不归朱家管,姚管事当下从袖中取出一包银子,重一两,递与那人,说道:“劳烦军爷进去请来旺管家出来。”

禁卫笑道:“我到不消,您老再添一分,给他两位就是了,休和当兵的一般见识。”

姚管事一想也对,忙拿出三包银子来,一人一包,都打发了。那小旗接过银子,马上露出笑容:“你既是打甘州来的,且略等候,我去知会来旺管家。”

良久,来旺姗姗而来,姚管家一见乐了,就见来旺穿着凉鞋净袜,青丝绢道袍,这里可明明是佛门圣地,这不是公然挑衅寺里的和尚嘛!

彼此身份有别,哪怕姚管家贵为侯爵府的下人,见了来旺都得矮一头,幸亏年纪比对方大上很多,不然就得磕头拜见了。

双手递上一封揭贴,命下人捧着一对南京尺头,三十两白金,姚管事笑道:“上次来承蒙管家照顾,这些薄礼,与来旺兄弟赏人,我家侯爷与明湖郡主的亲事,还望兄弟多多费心。”

来旺面有难色的道:“此礼我不当受,罢,我且收下,快请进。”

来旺的反应纯出自然,并未对厚礼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贪婪,闹得姚管事暗暗心折,心说不愧是王府管家。

姚管事又递上给某人和郡主的礼帖,来旺低头看完,抬头笑道:“贵府不同别家,礼物不能不收,都抬进去吧。”

如此姚家人得以登堂入室,来旺径自把人迎入自己的院子,须儿,一位下人端着几杯茶来,与姚管家等人吃了。

这边来旺进去禀报,很快回来说道:“当真不凑巧,六爷出门赴宴去了,郡主那边不好见外人。姚爹暂且吃一顿酒,等六爷回来再说。”

姚管事无法,只得吩咐下人返回客店,带着两位主管被邀请到厢房里用酒饭,大盘大碗的饱餐一顿,这一路当真辛苦坏了。

酒过三巡,聊起路上见闻,姚管事说道:“一出门就遇到个番邦商人团,俱都是打哈密城而来的,我念在忠顺王前年光复故地的份上,顺手相助了一场,倒也巧了,这些异族人的目的地,也是这白马寺。”

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见来旺哎呀一声站起,急道:“姚爹您先坐着吃酒,我有事出去吩咐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