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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弃考

我家住顶层,楼顶还有一个大凉台,我和爷爷一起,把它改建成了一个空中菜园,每天,各式各样的小鸟们迎来送往的,热闹的很,我家的几只八哥也整天挂在这里。WWW.tsxsw.COM

晚上,凉风习习,我坐在凉椅上,听这些小鸟儿七嘴八舌,家长里短。这不,聊到作文了。

“今天三模,我作文写的是师座,现在有些后悔。立意是坚守,文章内容是华丽丽的,把吧友写的诗词能借鉴的都借鉴了,以为能打高分。可对象说我写的算是反动,估计是零分……肿么办?”

“分不就一数字嘛!只是说实话而已,有何过?”

“幸亏是三模,不是高考。”

“笨蛋,你们不会把共军当**写,上次老师让我写悼念革命烈士的征文,我引用了委员长的名言,各种**军歌,老师没看出来。”

“终身大事不可儿戏……,要是中考高考,还是要老老实实的。”

“对啊,我一模作文写的张自忠,内容是小说,结果50分给了8分。”

“小说的文体决定你上不了35,更别说是写**的小说了。”

“不会吧,这么惨?我写师座五十分给了四十八。”

“你在哪个省?”

“我在台湾。”

“快把他拖出去打死,别在这儿气人了。”

“你们不写共军写**,如果我是老师,直接给你零分。在这个教育环境下,现在包容了你,以后就会害了你。”

“活该给你们低分,不觉得拿先烈的悲惨赚分,有点发国难财的感觉吗?”

“不够策略,有点莽撞。目前有些话只能在私底下说,年轻人还是吃亏吃得少啊。”

“同一个人物,同一件事,我曾经有时候写成正面,有时候写成反面,春秋笔法罢了。”

“应试作文是写给别人看的,阅卷人不会理会我们的感受,凭什么我们要写出真情实感呢?他们要谎言就说给他们听是了。”

“不错,深谐考试之道。”

“说的好。”

“千万别说真话,在天朝要说好话。”

“同意”

“我三月第一次省统测写的师座,才给了30多分....我都快哭了。”

“政治内容老师会扣分,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记得我高三模拟的时候写的远征军,70的作文拿了58分。主题立意好哪怕写**都是会给高分的。”

“写74军也不会被扣分啊,关键是看怎么写了。你其实可以打擦边球的。”

“注意,你们老师是公务员,也就是说,他们是给**打工的。”

“还有啊,千篇一律的标准答案,彻底地阉割了儿童的想象力和思维能力。”

“对,我说几个例子,上海市有个小学,小学一年级的题目,问熊猫、蜜蜂、鸟和兔子这四种动物,有哪一个动物和别人完全不一样?”

“熊猫。”

“标准答案。为什么说熊猫呢?”

“国宝。”

“对了,它的标准答案就是这个,但是实际上可以有四种答案,因为每个动物都和其他动物有显著的不同,蜜蜂是这四个唯一的昆虫,鸟是唯一长羽毛的,都可以找到一个答案,实际上应该是多元的一个答案。这是个好题目,是诱发儿童思维和想象力、逻辑能力很好的题目,但是一变成标准答案,这个题目就变成一个垃圾。”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我听过一堂课,老师在讲春天,“同学们大家看窗外”,大家就看窗外,“请问大家看到什么?”,小朋友踊跃举手,我看到蓝天、白云、柳树、小鸟什么都有,老师说全错,标准答案是什么?——我看见了春天。”

“从某种意义上你可以说看见春天这个确实是比较好的一个答案,但是只能说你这个答案比别人高明,但没有对错之分,凭什么说别人看见的是错的,你说的就是对的,难道别人不是用自己的眼睛观察到的?所以用标准答案说这些,文科,无论是文学还是什么,除非个别语法的题可能有标准答案,其他的没有标准答案。”

听这些鸟儿乱糟糟吵做一团,而我的心,此刻,却是麻木的。

历史书,里面的内容有三成是我无法接受的,而政治,我全盘都无法接受。至于生物,只要提及人是猴子进化的,我就想呕。

作文开始我还写,但自从有一次考试老师给我的作文打了20分,还加了句:“自由不是你们这些孩子可以随便评价”的评语,我以后就不写作文了。

我的作文题目是:在自由的天空下。

没有哪个生物不渴望自由。

当家猫在用爪子抓挠窗户时;当笼中鸟的目光眺向窗外时;当犯人在监狱中哭泣时;当幼鸟迫不及待想飞向天空时——,是的,那是他们渴望自由的信号。

自由是权利的最高体现,你拥有自由时也就拥有了一切,正如裴多菲所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历史上从来就不乏那些为了自由而失去生命的烈士。

身为学生的我自然也渴望那诱人的自由,渴望自己不受人约束,成为漫画中的男主角,将整个世界闹得天翻地覆。但是,我不能那么做,身为人类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能拥有绝对的自由,我必须遵守法律、道德的限定。

但是,不能因为这样我们就不能追求自由这一美好的东西,因为追求自由本身是没有错的。

说真的,我真为那些甘愿低声下气,为别人做事,受别人威胁而失去自由的人感到悲哀。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一小步,去反抗,去斗争,就可以从黑暗中来到自由的天空下,那才是活着的意义。

随着社会的复杂、多样化,越来越多不明就理,受人欺压的胆小鬼出现了。他们,注定是失败者;他们,注定是被统治者;他们,只会一步步按部就班的生活在别人的游戏里,作为棋子的他们,连自由想也不敢想。

来吧!到自由的天空下来吧!化作一只小鸟,体验活着的感觉,飞翔吧!尽管这片天空可能不是很大,但绝对可以使你焕然一新,充满活力地去面对人和事。

所以,做为一个人来说,尽管无法体会到绝对的自由,但正是因为这样,生活才会有秩序,更和谐。只要我们不破坏这个规则,我们完全可以拥有相对的自由,完全可以飞翔在自由的天空下!

那感觉,那才是活着的感觉!

50分的满分,语文老师给我20分,还下了个足以恐吓我的评语。我还写个屁啊!

所以,我的成绩呈一边倒之势,数理化都是满分,语文、生物、历史,我只答常识题,论述与作文一片空白。至于政治,我一题也不答,只是认真的签上我的名字:李羽春。

政治老师有次把我叫去:“李羽春,你缺心眼还是怎么的?你就是胡乱勾选择题也能得几十分呢,何必交份白卷上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现在认为,比起考卷上的分数,如果能够更加珍重,在那旁边写着的你自己的名字,那是更好的一件事。”

我看见我们的政治老师脸红了起来。

爱祖国——这是壮丽的事情,然而还有更壮丽的事情,那就是爱真理……我并不想学会带着闭上的眼睛、崇拜的大脑、封上的嘴巴去爱祖国。我的祖国是中国,但我不会说:中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我会正视国之不足,追溯历史且勇于反思。承认自己的祖国存在问题,是为了让我的祖国变得更好,而不是耳盗铃。

初三的第二学期,没有授课时间,一共安排了八次模考,考完二模,我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李宇春,你看看你的成绩,数理化,英语都是满分,其他课目一蹋糊涂,最糟糕的是,文科你尽是白卷,你随便答几题也好啊。你这样的成绩,不要说上铁中,你连任何一所普通高中都上不了。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让你父母给你请个家教,恶补恶补?”

我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老师,您不必费心了。不要说我不想回答那些错误的试题,就算我门门满分,我也上不了高中。”

“为什么?”

“首先我一家户口都是山东农村的,没有一所上海高中愿意接受我。”

“这你不要管,只要你达到重点高中的分数线,我去找校长,我们铁中收你。”

“好,就算你们收我,那择校费呢?据我所知,现在铁中的择校费是一年六万,学费和住宿费还要另缴。实际上,我父母加上我爷爷一个月的收入达不到五千元,全家不吃不喝也供不起我一个人。”

“择校费的事,我们可以另想办法。”

“那好,三年高中我念出来,就算考上清华北大,还是要交学费,一年没有三四万你就念不出来,念出来了,找工作又是一个问题。好的工作岗位有我们农村家庭出来的孩子的机会吗?”

老师一时语塞。“那你小小年纪不念书,你打算干嘛?”

“我打算卖鸡蛋,我父亲是一个残疾人,我已经长大了,我不忍心看他风里雨里奔波。”实际上,我不想欠李天霞一点人情。

我们老师往桌子上一趴,哭了。我也很难过,但我能说什么呢?我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合上了门。

前两天,《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评论文章,也可以说是一个读者来信,题目叫做“农村孩子为何不愿跃龙门”,作者是赵勇平,我不知道赵勇平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在这个文章一开篇讲的故事却深深震撼了我。

他的故事是这样讲的,高考临近,堂兄家的女儿却突然放弃高考,这让堂兄急的坐卧不安,一连几个电话找人劝侄女。结果侄女反应却是非常得平静,她说上四年大学一年得花两万多,到头来还是工作不好找,不如现在就出去打工。他这个侄女又说,在她就读的乡镇高中升学率很低,上好大学很难,弃考的同学屡见不鲜,除非你能够上一线名校,否则念书的路也不平坦。

赵勇平的这篇文章中提出,如果我们不能够改变教育资源的配置现状,那么一代穷代代穷的怪圈就会形成。我们既然说一代穷代代穷,回头看一看现在的一代穷代代穷的现状究竟是什么,赵勇平他在文章中举了一个数据,中国的高等教育规模不断扩大,但是农村生源在重点大学的占比却是逐年下降,比如北大的农村学生占比从三成降到一成,清华2010级农村生源仅占到17%,这是他所说的数据。

就来我家凉台上的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包括其它一些重点高校上学的鸟儿们亲口告诉我,在他们的学校中农村孩子确实是越来越少。事实上当农民工子女不能够从小学一直到大学得到公平教育的时候,他们的受教育权不能够得到很好保障的时候,不要说上重点一流大学,就算是普通的大学都非常非常难。

这是所说的现状,其实一代穷代代穷这样一种社会现象并不仅仅只是体现在教育领域,在其它的领域同样非常明显的体现。比如说在农村人的社会保障和医疗保障,曾经农村人是没有任何社会保障可言的,而城市人可以享受着虽然没有那么完善但是毕竟还有的社会保障,农村的医疗保障现在有了新农村合作医疗,但是新农村合作医疗的报销比例远远不能够和城镇居民的医疗报销比例相比。由此就会形成,如果家里面有一个病人,那么很快就会因病致贫,而因病致贫以后由于债台高筑,那就会进一步使孩子不能够上很好的学或者是上学也很难延续下去,贫穷由此开始推延,进入一种贫穷的怪圈。

再者,对于流动人口的权利我们的社会始终没有能够给予很好的保障,由于公共租赁住房、廉租房和经济适用房的建设不足,造成这些房子只能提供给城市的户籍居民,而不能够或者很难提供给非户籍的流动人口,由此就会造成流动人口的生活成本在城市中越来越高,在居高不下的生活成本的压力之下很多人只好选择将孩子放在老家。

在另外的一种代代穷的怪圈中,比如说农村孩子和城市的孩子来共同竞争公务员职位的时候,你会发现由于农村孩子他的视野比较狭窄,受的知识和教育没有那么丰富,言谈举止不像城市孩子经过一些文明的熏陶和一些规则的训练,所以无论是在书面考试中还是在面试中,农村的孩子又往往很难竞争过那些城市孩子,更不必说农村孩子大多没有很硬的后台,而城市的孩子七拐八歪总能够找到这样那样的一些社会关系,而有钱的和有权的这样的父母更可以通过钱和权为自己的孩子早早的铺下一条阳光大道。当一个孩子背后有强大的钱和权或者是知识这些做支撑的时候,另外一个孩子既没有钱又没有权又没有很好的文明生活习惯,当他们在同样一个舞台上去PK去竞争的时候,胜负其实不用竞争我们就已经看得很清楚。由此,一代穷代代穷的怪圈不但会形成,而且会越来越大。

那么该怎么样真正的解决这种贫困的代际传播呢?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些穷人们一步步的走出这些怪圈呢?实际上答案并没有那么复杂,也就是创造一个公平竞争的社会环境,政府做到政府该做的,社会做到社会该做的,家庭做到家庭该做的。

所以政府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教育资源的配置上公平公正,第二在公民权利的保障上也应该做到城乡一碗水端平,城镇人口享受各种社会保障和医疗保障,农村人口也同样应该享受各种社会保障和医疗保障,城市人口男到了60岁女到了55岁可以退休,农村同样到了这个年龄一样可以退休。城镇人口通过自己交的这份社保和政府的这份补贴来享受养老,农村可以采取同样的办法让他们养老,只不过政府投入应该更多一些。

再一点就是政府应该确保公民的各种权利的实现,在权利面前应该人人平等,不分户籍不分区域不分种族不分受教育程度,更不分男女性别。只要拥有中华民族人民身份证就可以在这个国家自由的行走适宜的栖居,就可以享受作为一个国民的尊严,也可以拥有作为一个国民的权利。无论是受教育权、就业权、选举权、被选举权等等各项权利都应该公平的享有,只有实现了这种权利的平等,才有可能在同一个舞台上展开竞争。对于社会而言,社会应该真正的意识到当贫穷实现代际传播一代穷代代穷的时候,贫富差距就会日益严峻,基尼系数就会越来越大。当贫富分化出现严重对立的时候,那么社会的天平平衡就会被打破,由此就会带来严重的社会问题。

什么样严重的社会问题呢?比如社会动荡,比如犯罪率的急遽提升,由此整个社会就会陷入一种贫富分化越大社会越不稳定的怪圈之中,而使整个社会整个国家陷入到一片混乱。当社会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就应该力所能及的去帮助那些贫困人口来脱贫致富。

因此,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一个人他最大的敌人既不是政府也不是社会而是我们自己,政府的一些失职一些缺位也许我们无能为力,社会的一些不公不平也许我们一时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主动权。

寒门学子“弃考”,折射出“读书改变命运”这一神话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破灭了。不过,我们大可不必义愤填膺,如果人们能够转变择业观念,国家能够转变教育观念,不再受一窝蜂上大学观念的忽悠,大学生农民工的悲剧或许就能避免,北大环保女硕士也就不用经过顽强拼搏,在33岁的时候才把自己培养成为一名光荣的见习油漆工了。这对于寒门学子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