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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湖亭议归计

早朝结束了。

魏王元颢又冒着雨冲进了那华丽的软呢官轿,四个轿夫将轿子抬起来,冒着细密的雨丝,走出宫殿,消失在雨雾迷离的御街上。

来到新落成的魏王宫,软呢轿直接穿过王宫大门,进到了里面。

所谓的魏王宫,其实也不过是一座比较宽大舒适的宅院罢了,其豪华与宏伟甚至连王规家的大院也比不上。

软呢轿在大堂前停下来。元颢掀开轿帘走出来,几步跨上了大堂的台阶。在那里,他掸了掸身上的水珠,然后走进了大堂。大堂上,一个人也没有。

“妹妹!”元颢喊了一声。可是没人应。

他穿过大堂,推开后面的一道小门,走了进去,在穿过几个小间之后,他从一扇半圆形的门洞里走了出来。门洞外面是一个小池塘,他踏上横亘在池塘上面的一段曲曲折折的水榭回廊,来到池塘中间的池心亭前。

池心亭里,元颢的妹妹元慧君正在与两个女伴一起,玩着射壶的游戏。

“妹妹,亭外下着雨,你们在这里玩,不冷吗?”元颢道。

“哥哥回来啦!不冷。这里老是下雨,整天闷在家里不能出去,真讨厌!”元慧君停下手中的游戏,转过脸来,忽闪着那一双幽蓝的大眼睛,深棕色的卷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宛若一朵温润的彩云。

她说完话,又转回去,将手中无头的箭瞄准前面的箭壶,投了出去,一下子就投中了,两个女伴一道叫好。她转过脸,看了看呆立一旁的哥哥,问道:“今日早朝有什么事情吗?难道又是一堆无聊而琐碎的事务?”

元颢突然又来了神似地道:“今天倒是有一件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

元慧君笑着随口道:“什么事?不会是北方有什么事发生吧?”

元颢道:“是的,是魏国传来的消息。”

元慧君的笑容不见了,专注地凝视着元颢,不知道哥哥会告诉她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元颢叹息道:“还记得前些天我跟你说的尔朱荣么?”

元慧君道:“记得啊。盘踞晋阳的契胡军阀尔朱荣,趁着我魏国大乱,带兵进驻洛阳,将太后和小皇帝元诩沉入黄河,将诸位高官重臣统统砍杀,还立了元子攸当傀儡,号令天下。他是我元家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元颢应道:“嗯。这几天他以弱胜强,在河北一带消灭了强大的乱军葛荣。”

元慧君一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那么说,现在的尔朱荣已经十分强大了?难道我们再也没有希望回到故国了吗?”

元颢道:“那也不见得。葛荣虽然被消灭了,青州一带的刑杲又强大起来了,关中汉中也有不少揭竿而起的,足以与尔朱荣相抗衡。另外,我也相信,那些没有被杀的宗室贵族,虽然暂时屈服于他尔朱荣的淫威之下,但内心其实是非常不情愿的。只要我能有一支象样的军队,北向而进,这些人必然会望风归降,依附在你我的左右,共同对付巨贼尔朱荣!”

元颢越说越来劲,不由地血气上涌,脸颊通红。

元慧君焦虑地看着哥哥,心疼地道:“无奈大梁皇帝不用哥哥的北讨之策,不肯发一兵一卒给哥哥。哥哥还是不要着急,慢慢等待,相信总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元颢哀叹道:“唉,是啊。今日我也曾向大梁皇帝提起,但再次被他以无兵可派给否决了。”

元慧君道:“这么大的大梁国,我不相信派不出一支军队给哥哥。那中山王元略,圣上能派几千人将他送回魏国,哥哥为何不行?”

“那不一样,元略当初回去,只是护送回国。几千人怎么够?我要回去,就是要闹个天翻地覆,最起码要将尔朱荣打倒。”元颢也拿过一支无头箭,玩了起来,“哦,对了。今天还有一件事:有一个叫陈庆之的将军,他追随曹仲宗将军去攻打涡阳。那姓曹的将军打了大半年,也没将涡阳拿下来,于是那个陈庆之索性造了他的反,将曹将军关了起来,自己带兵,一战就将元昭的援兵打跑,顺利攻下涡阳城了。”

“哇,只一战就解决了人家半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个陈将军有点厉害的嘛。”元慧君看着元颢投出的箭,说道。箭戳在壶沿,翻过来,掉在了壶外的地上,两个女伴一声叹息。

元颢道:“这个陈将军,你我都见过的。”

元慧君道:“妹妹我怎么会见过呢?”

元颢道:“嗯,见过的。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来建康时的情形吗?我俩去太极殿面圣,台阶上站着一个神情呆滞的年轻人。你还跟人家笑笑呢。”

元慧君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放弃了:“我不记得了。汉人们都长得差不多的。在这近一年里,妹妹也见了不少南土的贵族子弟,虽然都长得英俊,但看上去都没什么特别的,而且见了妹妹,都是一副馋猪相。”

元颢摇了摇头,把妹妹扯远了的话题又拉了回来:“你猜那陈将军后来怎么样了?”

元慧君转头看着元颢,道:“他这么厉害,圣上一定升他做大官了吧?”

元颢道:“没有,今早他自己从涡阳回来,向圣上请罪了。”

元慧君听了,有些诧异:“他真傻。”

元颢接着道:“他虽然打胜了,但他却因为军中兵变夺权,又矫诏支配军队,攻打元昭,触犯了军法国法,受到了众大臣的弹劾,最后经过朝议,圣上将他废为庶民,逐出了朝廷。”

元慧君听了,默默无语,女人柔软的内心深处油然升起一股同情之心来。

雨有些下大了,兄妹俩不想再玩了,转身离开了池心亭,走在水榭里。两个女伴收拾起箭和射壶,也跟了上来。

元慧君还在思索着那位傻将军,忍不住说出嘴来:“可惜了,这么好的将军。哥哥对于他的这次事件,有没有在朝上向圣上替他求情啊?”

元颢奇怪地道:“我又与他不熟,再说我对于涡阳的具体情况也不熟悉,为何要为他开脱啊?”

元慧君咬着嘴唇,道:“哥哥不觉得,他作为一个武将,在如今的大梁国中,已经是曲指可数的好将军了吗?”

元颢听她这么一说,感觉也确实是这样,自打来大梁以后,遍观大梁朝野,多是些趋炎附势之辈,有功则争抢,有过则躲避,从来不会为家国大局着想。

元慧君停下脚步,继续道:“象他这样的一员将领,如果能被圣上指派给哥哥,带强兵攻向洛阳,不是胜算很大吗?如果哥哥能在朝堂上替他说话,帮他解围,免除了圣上对他的处罚,那么他必将感激哥哥。哥哥再在圣上面前主动要求由他来送哥哥北上,那么他必然会为哥哥誓死效命了。”

元颢听了妹妹的分析,顿觉茅塞顿开,感叹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全。可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他的脸上也显出一样的惋惜之情,“真的是可惜了,如今他已是平头百姓一个,再想在他身上花心思也没什么意义了。”

元慧君道:“这个陈将军虽然丢了官,失了兵权,但心中必然雄心不死。跟其他那些只求富贵、贪图安逸的将军们相比,终究是不一样的。他如今立了大功,却未予封赏,在圣上的内心必然对他怀有愧疚之情。一旦何处有战事不利,圣上必定会再次想到他,起用他,来弥补不利的局面和原来未作的赏赐。”

元颢对于妹妹的才识,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此时他不禁听得入了神,呆呆地立在门洞前,抬头凝视着银灰色的天空,回味着妹妹说的话。

元慧君继续道:“哥哥不应只知与那些达官贵人们相来往,却将他视为普通百姓。今后,哥哥不妨时时前去拜访他,与他相交结。对于哥哥复兴大业,只会是有益无害。有朝一日,此人定会为哥哥所用的。”

元颢这下子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他笑着转过身来,对元慧君道:“妹真的是我的诸葛亮啊!要是没有妹妹,我元颢真的是什么也干不成啊!”

说完,便拉起妹妹又白又柔的手,穿过门洞,走进了屋里。

陈庆之与姜桃他们分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再一次晃晃悠悠地来到王家大院前。

管事的看见了他,叉着腰站在门前台阶上,道:“哟,这不是我们的陈将军吗?陈将军不在前线点兵打仗

,到我们王家来,有什么事啊?”

“你家小姐呢?”陈庆之问,尽管他心中已然明白,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介平民,王家的小姐他是再也高攀不起的了。

管事白了白眼,道:“大人上早朝还没回来呢。至于小姐么,两月前就嫁到谢家去了,早已不住这里喽!”

“什么!”陈庆之心中一凉,虽说自己是无缘了,但想到王规不听自己的劝告,将女儿嫁给了谢家三少,不觉胸中愤懑不已。他情绪激动地朝王家大门冲过去,大喊:“王小姐,王小姐!”

四个看门的大汉扑了上来,企图拉扯住他,不料此时陈庆之情绪失控,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使劲挣扎,一个肘击,正好打在其中一个壮汉的面门上,顿时眼冒金星,口鼻流血,坐倒在大门前的地上。余下几人看着那壮汉的惨相,一时手足无措,傻楞楞地看着那壮汉,让陈庆之钻了个空档,冲进大门去。

陈庆之一口气冲进上次与王规商谈的那个大客厅,房间里空无一人。后面有一道帘子,陈庆之走过去掀开帘子,后面是个小厢房。陈庆之穿过厢房,从厢房后的小门走了出去。眼前是一个院子,围成四方形的走廊里开着无数个房门。婢女们看见陌生人冲进来,四散逃开。

陈庆之不知道要走哪个门,转头看见身后有个楼梯,似乎是通向阁楼的,他纵身跑上了楼梯。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房门,房门虚掩着。陈庆之推门进去,里面家俱什物井然,依稀能闻到一股脂粉气,俨然是一间女子闺房,只不过早已人去楼空。房间的尽头是一扇可以看到院外大街的窗户。

陈庆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大道上的人来人往,眼前闪过王文璐的美丽脸庞,心在慢慢地往下沉。

管事的和另外三个壮汉冲上了楼梯,冲进了房门,打了陈庆之几拳,然后将陈庆之的胳膊拧住,倒拖了下去。

陈庆之没有作任何反应,也没有听到他们口中的叫喊,他只看到自己慢慢地被拖离那个阁楼房间,倒退着下了楼梯,又缓缓倒退着穿过一条过道,最后倒退着越到高高的门坎,出了王家大院,躺倒在大院前的石板路上,面对着苍白的天空。

光线如此刺眼,陈庆之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