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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节:山林过去的故事

岩风等七妖结拜之后,很快就分裂成了两派。岩风自己夹杂在两派之间,要维护这两派的和平,又不能让两边的兄弟感到委屈,这让他第一次体验到了领导的不易——也是最后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作为主张寻找亲友一派的成员:马妖灵呈,鹿妖精明,白猿青空三妖。非常讽刺的是,他们全都是不善攻击的食草或者杂食性动物。如果遇到危险,他们就只会逃跑。而主张放弃寻找亲友一派的成员,豹妖晓光和蛇妖长乐,这两只妖精的本体,却都是丛林里极为凶悍的猛兽。他们天生就极具有攻击性。但是,这两只猛兽也同样更喜欢安静和独处,他们根本不愿意去寻找什么消失的妖精,因为那仿佛与他们是毫无关系的。

岩风没有想到,他们刚刚才结拜,结果居然就出现了这么大的意见分歧。看样子,这七个妖精的兄弟,很有可能在第一天的时候,就要分道扬镳了。为了稳定情绪,岩风让他们先安静一会儿,暂时不要讨论“是不是该去寻找消失的妖精”这个话题。而他自己,因为被几个兄弟的争吵弄得有些心烦,就离开了兄弟,走进森林。在七个妖精中,熊妖看到岩风走进森林,也从沙滩上爬了起来,缓慢地迈着巨大的四肢,跟着岩风的脚步往森林里走去。依然还很激动的几个妖精,在陵戎离开的时候,都看到了他圆润的身体。这几个妖精彼此交换着眼神。

岩风进了森林之后,也没想到要往哪儿走。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圈,忽然闻到风中似乎有一丝妖精的独特气息。他被这个气息给吸引。循着风吹来的方向,他朝着那个味道的源头跑过去。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紧紧尾随而来的妖精。这个时候,老虎岩风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追踪气味上了。

跑了大约有五十多里的地,岩风终于逆风来到了气味的发源地。那里是一片巨大的沼泽,没有树木,到处都长满了花草,地面是积满了水的湿泥,空气中也充满了令老虎感到不安的恶臭。以前岩风并没有来过这里,所以他也根本不知道山林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看到脚下的淤泥,岩风犹豫了很久是不是要踏上去。他试着伸出了左前掌放在湿泥上,结果爪子立即就陷到了湿泥下。这时,岩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个声音。他将爪子缩回来,好奇的转过头去看声音的来源。很快,森林里就跑出了一个影子。岩风看到他时,有些迟疑,也有些困惑。迎着他的目光跑出来的正是跟着他离开的熊妖陵戎。

陵戎一双斗大的眼睛察觉到老虎的视线,就将速度减慢了下来。不过,他的速度还是很快,快得让老虎忍不住担心。他大声提醒陵戎:“停下来,前面是沼……”最后的一个“泽”字,还没说出来,老虎就看到灰熊那圆不溜秋的身体,从身边超过。他立即伸出两只强壮的前爪,抓住了这头比他大出两倍的大家伙。灰熊看到老虎冲着他大叫时,还以为是老虎跟他打招呼,一张圆脸上露满了笑容,但是下一秒,当他的一只前脚踩进泥潭,整个身体在惯性的影响下往前继续冲时,他被吓蒙了。

即便陵戎是妖精,但是在沼泽面前,他也并没有多少优势。所幸,老虎岩风将他往前冲的身体拉住了,他只是两只前脚掌迈进了沼泽。经过两位妖精的合力,他很快也拔出了这两只被淤泥淹没的脚掌。看着老大对他投来的责怪眼神,灰熊不满地低吼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老虎问道。

“看你走了,我就跟上。”灰熊也很诚实的回答。

岩风伸着头在他们走出来的森林里望了望,看到并没有什么妖精走出来了,就舒了一口气——叹了一口气。他伸出前爪轻轻拍了拍灰熊浑圆的身体,笑着说:“我闻到了这里有妖精的味道。”

“我也闻到了。”灰熊点了点他那颗大头,说。

老虎看了一会儿灰熊,然后将目光在广袤的沼泽里扫视了一圈。然后,他说:“可是这片沼泽,太过于危险了。”

“要是会飞就好了。”灰熊说。

他们两个兄弟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还是观察清楚了再说。

在另一头,湖边,和岩风结拜了才一天的兄弟们,他们激动的情绪,也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而渐渐消失了。看到岩风和紧跟着上去的陵戎迟迟不归,几个妖精都有些担心了。特别是马妖灵呈,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四个蹄子在碎石滩上不停的踏来踏去,发出“咯噔咯噔”地声响。几个妖精都被他给弄得心神不宁。马妖告诉他们,他预感到老虎和灰熊有麻烦了。豹妖有些不相信。但是一直都和豹妖站在同一战线的蛇妖,却对马妖的话深信不疑。蛇妖也同意了马妖的担心并没有不可能。这条一直主张不行动的蛇,甚至还提出要去寻找岩风他们的建议。这个建议立即就被马妖、鹿妖、白猿同意了,只有豹妖有些愤愤不平,觉得马妖这些所谓的感觉,纯属杞人忧天。他也对蛇妖的提议非常恼怒,但是最后,他还是跟着兄弟们去寻找他们的老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虎岩风和灰熊陵戎还站在沼泽的外围,看着散发着恶臭的沼泽,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片沼泽很大,而且,到处看起来都是无法立足的淤泥,不论是岩风还是陵戎,只要踏上去一脚,很快就会被淤泥所淹没。

要对付这种沼泽,有一个办法就是将里面的水分排干,让泥土凝固起来。可是,又该怎么做到这一点呢?老虎和陵戎都没有办法。天色渐渐黑了,月亮也露出了半边身影在半空中挂着,射下一片白光。这时,老虎提议,干脆在沼泽的外边挖一个大沟。灰熊立即同意了。这两个家伙,说干就干。一晚上,他们在挨着沼泽的地方挖了一条三米深,五米宽的大沟。沿着极为陡峭的山坡往下,一直挖到了山底。那里是一个狭窄的谷底,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和低矮的灌木。这些石块都是从另一边的山崖上落下来的,堆满了一地。岩风和陵戎两个妖精挖到这儿的时候,一直将坑挖到五米深的地方,都依然只有石头。

这时,他们忽然想起,为什么不用石头来填满沼泽呢?不过,他们最后还是跑回到了沼泽,并且放弃了那个念头。陵戎抱着一颗一米粗的树干,捅破了沼泽和大沟之间薄薄的一层硬土。

湿滑的泥浆顿时就朝着大沟涌了过去。灰熊又把那层土墙其他的位置也捅开,把沼泽和大沟之间的隔阂完全消除了。这一下子,涌入大沟的泥浆就更多了。因为饱含着水分,这些泥浆很快就形成了泥石流一般的模样,沿着大沟蜂涌而下。黑夜里,两只猛兽能看到的东西其实非常有限——他们都还没有练成“真知之眼”。他们只是听到了巨大的泥石翻滚的声音,并且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条翻动着的泥河。两只猛兽兄弟虽然长着一张野兽脸,但是却也露出了人类般的笑容。

沼泽渐渐变矮了,而其间散发的恶臭,却随着新裸露出的泥浆而更加浓郁。岩风和陵戎这两只食物链的顶级猛兽,与鬣狗一般的食腐动物不同,他们完全受不了这种腐烂的恶臭——即便是鬣狗也无法忍受这股味道,空气里充满沼气、二氧化碳和各种各样的腐烂气味,任何生物都会在这些气体里窒息——被恶臭逼得退进了森林。可是森林里现在也充满了极为难闻的臭味。两只妖精强壮的妖精,忍不住都吐出了今天晚上吃的食物。

而这时,生活在这片森林里的很多动物都被浓烈的味道熏晕(死)了。一直到很久以后,臭味才彻底从森林里消失。

沼泽里的泥浆纷纷涌进了大沟。似乎看到这个办法可行,岩风决定再多挖几条大沟,将沼泽排空。灰熊陵戎同意了,他兴奋地挥舞着粗壮的树干,发出令人心悸的熊啸声。

两只猛兽花了两天的时间来做这件事,后果是,沼泽几乎被彻底排空,但是那个山谷,却变成了新的沼泽。而且,由于山谷地势低矮,又极为狭窄,阳光极少能降临到峡谷里的机会,本来峡谷地带就是阴暗潮湿的地方。新形成的沼泽,也比以前更深,而且更加危险。那里后来成了恶鬼们的聚集场所,被誉为“恶鬼海”。

沼泽逐渐被放空。而循着味道赶来的蛇妖一行,也和岩风他们在太阳下逐渐干燥起来的沼泽遗迹面前汇合了。他们都很为见到对方而高兴。说过一阵关心的话之后,蛇妖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好奇,他提议要下去看看,几个妖精都朝大坑看下去,最后决定都下沼泽去看看。这时,即便是一直主张不去寻找失踪了的妖精的豹妖,也毫无怨言,甚至非常好奇的走到了前面。

沼泽干涸之后,裸露出了很多动物的尸骸,其中几乎什么动物的尸骨都能被发现。炎热的太阳光线照射在这些尸骨上之后,又一次激发出了令妖精也觉得不安的恶臭。为了避免臭气,他们只好退了出来。等着山风和雨水将沼泽清洗了好几遍,差不多都过了五天时间,这几个妖精才再次走进这个大坑。

坑底的动物尸骨全都是新的,特别是在经过一天的大雨洗刷之后,骨头都露出了一种鲜艳的白色。对于食肉动物的岩风来说,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一具尸体的老旧——他已经活了几百岁了,嘴里吃过的动物不少于万数。岩风认为,这些充满了整个沼泽底部的尸骨,全都是最近才死去的动物。死亡的时间,最多不过一个月。

看着这些全是在大约一个月之前才死去的动物——特别是感觉到这些尸骨上隐隐散发出来的妖精气息,七个妖精,都感到自己的背脊在冒着凉气。他们彼此相互凝视,对岩风的分析并没有任何怀疑。他们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虽然谁都没有说出来,但是在这个时候,七个妖精的心里,都对眼前的这些尸骨,有了一个类似的认定。最胆小的马妖忍不住往后退,随着是鹿妖,然后连蛇妖和豹妖也开始满眼恐惧,神色紧张地要求岩风离开。

岩风这个时候的心里也充满了恐惧,但是他明白,自己和陵戎把一个沼泽都放干了,如果真有什么危险,那他们还能躲得过吗?想到这儿,岩风忍不住忧郁地和陵戎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忍不住摇了摇头,试图抛开那些让他们不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