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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弱水夺魂魄

玉虚子说道:

“那也只能准备救场,你现在出手,强行加入他二人剑圈,反而破坏了他二人剑势上的互利互补之态。”

玉虚子自幼习剑,虽然年纪尚轻,但是辈份极高,剑上眼光亦足称道,他这样说,张开天不可能不信服。

但见宁温柔果然支持不住,只得抽个空,旋开扇上的机关,登时,一股粉色粉末弥漫空中,异味随之四溢。

凌芳菲心疑粉末有毒,不由叫道:

“小心!”

小白衣脚步轻点,跃后数尺,喝道:

“你也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怎么出下毒这样的龌龊手段?”

就听冷笑之中,宁温柔的声音已自数丈外传来:

“你们抢走楼船,得罪的便不只是我忠义堂,而是丽州开天和丽边水帮两大门派,后果如何,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尘雾散尽,场中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被宁温柔刚才的狠言狠语所震慑,过了许久,站在水手之中的小浪花才说道:

“三当家,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小白衣沉吟片刻,说道:

“事已至此,先将楼船渡到河对岸去吧。”

小浪花说道:

“是这一只,还是所有的三只?”

小白衣眉头一皱,说道:

“载人过河,一只足够,要三只何用?”

小浪花说道:

“帮里只有这三只楼船,若是我们把它全部带走,就算丽州开天和帮里追查下来,也无法渡河,我们岂不是就不用怕了?”

此言一出,水手群之中一阵沉默,但谁都看出他们脸上的惶急。

小白衣缓缓扫了大伙一眼,道:

“弟兄们的家小都在帮里,就这样走了,他们怎么办,烦请大伙儿送我们过河,然后回去。之后的事,由白衣一力承担!”

他如此仗义,船众们自然感恩戴德,楼船驶动,缓缓向北而去。

张开天等一众人站在甲板上,默默无言,心中俱都像压了一块大石。

此时,船已到了河中央,在暗流冲击之下,船体摇摇晃晃,行驶十分艰难。管带站在船头,大声呼唤,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水声淹没,但随即,船侧水手也随着他的拍子发出喊叫,众人一起使力之下,楼船克服逆流,继续前行。

凌芳菲说道:

“大伙儿都别这么沉重嘛,你看这船,刚才似乎走不动了,现在不是又好了?只要咬牙坚持,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完成任务的。”

“沉重?”玉虚子哈哈一笑,长剑轻弹,神情激昂。

他学成出山,一心要干一番除暴安良的事业,此番对上强大的丽州开天,正好激发出他的斗志。

张开天面色沉静,他已见惯了风浪,晓得除了努力迎战之外,并无别的选择。

只有小白衣,神情显得有些诅丧,他自幼在水帮长大,毕生梦想就是在水帮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一想到有可能与母帮决裂,他的心情又如何能好的起来?

就听玉虚子问道:

“白衣当家,你的剑法,是贵帮代代相传的吗?”

小白衣摇了摇头,随口答道:

“不是,帮里虽然也教人习剑,但只是水底剑而已,我的剑法,是年幼之时遇到一位游方老者传授给我的,帮里只有我一人会使。”

他指了指自己的长剑,他的剑,剑体宽阔,的确于窄细的水底剑不同。

玉虚子说道:

“游方老者?那倒奇了。我刚才在圈外观战,凌氏剑法名动天下不必多说,你的剑法自成一格不惶多让,但奇怪的事,你二人的剑法竟有互补之效。”

凌芳菲想了一下,也说道:

“不错,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二人的剑法组合的确是相得益彰,但我们从来未在一起练过剑,而且在这件事之前也素不相识,真是奇怪。”

小浪花插言道:

“妙不可言者,缘也,三当家与凌姑娘真是有缘啊!”

他果然机灵聪明,说的话也是恰到好处。

凌芳菲美丽聪明、英姿洒脱,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对她有所倾慕。玉虚子初见之下,就已喜欢,小白衣之前虽无此心思,但此时被小浪花一说,没有心思也成了有心思了。

凌芳菲伸出手,轻轻在小浪花头上拍了一下,说道:

“小孩子懂什么,不许胡说!”

一双妙目,却轻轻扫向张开天。

张开天虽然未和任何一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情侣,但这种倾慕眼神,他在云州之时,他在玉青灯、玉璎珞她们身上,早就已经体会过了。

但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一红、一紫两道倩影,只是分不清孰轻孰重罢了。

一句玩笑话,无形中拉近了诸人的距离,再说年轻人们之间本来就易于结交,众人放下包袱,畅快叙谈,不知不觉间,数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而船的行进也渐渐停缓了下来。

管带走上前来,向小白衣施了一礼,说道:

“楼船吃水深,不敢靠岸,我已备下小艇给诸位了,另外备了诸位十日干粮,若是不够,我再去准备。”

小白衣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够了,多谢。我们下船之后,你们便回去吧。”

他带头在前,下了弦梯,跃身上船。张开天、凌芳菲、玉虚子也来到了船上,小浪花正要上船,却被小白衣给挡住了。

小浪花愕然,瞧着小白衣,说道:

“三、三当家,你这是?”

小白衣低下头,并不去看小浪花的眼晴,说道:

“前路凶险、九死一生,你还年轻,就别去了。”

小浪花说道:

“不,我要和三当家在一起。”

小白衣瞧了管带一眼,道:

“烦请帮我把他带回去。”

管带急忙躬身答应。小白衣举起手掌,缓缓向小浪花脖颈切去。

小浪花知道他要打晕自已,伸手去挡,却未料小白衣这招似慢实快,不急挡下,已然中招,缓缓栽倒在地。

小白衣撑动竹蒿,缓缓离了楼船。

到了岸边,诸人下船,只见岸北较岸南更为清冷,一眼望去,茫茫渺无人烟,只有无边无际的蒿草,随风摆动,而蒿草之中,并无活物。

凌芳菲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道:

“久闻丽北荒凉,想不到竟然到了这种程度。据路观图所示,此处离弱水三千还有七、八百里地,咱们赶快动身吧。”

小白衣将小船拖上岸,藏在蒿草之中,转身说道:

“路观图有误,弱水三千离岸边其实还有两千余里。”

“这么远?”凌芳菲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白衣说道:

“去年,我曾经来过北岸,当时是为了替帮里寻找新的战略据点,大概量了一下附近的距离,因此知道。”

未雨绸缪、长远计议,是在江湖上生存下去必须具备的素质,小白衣无疑就有这种素质。

玉虚子说道:

“纵然天高地远,也无法阻挡咱们前行的脚步,走吧。”

众人拔步前行,就见一路渺无人烟,好在楼船管带留下的干粮尚足食用,数日之后,来到一处水边。

那水呈青冥之色,水上不起波澜,一眼望去,浩浩荡荡,无际无边。

凌芳菲问道:

“莫非这就是弱水三千?”

小白衣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伸双手掬了一捧水,在唇边轻轻一沾,道:

“不错,这水较之寻常河水颜色不同、味道更淡,极是阴寒。且羽毛不浮,纵是头发,落到水中也会沉底。”

玉虚子眉头一皱,问道:

“既是如何,要如何才能取得水元?”

凌芳菲说道:

“要到这弱水正中之地,取一瓢水,水元就蕴藏在这瓢水之中了。”

小白衣摇了摇头,说道:

“难、难、难!此水舟楫难渡、人力难浮,就算是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到此水的正中间去。”

众人沉默了一会,玉虚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若是寻常距离,我倒是可以御剑而去,但此水如此渺远,我只怕飞不到一半,就会掉下来淹死了。”

凌芳菲双腿一软,颓然坐在地上,人们总是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所以明知是险难之境,也要咬着牙关砥砺前行,在这个时候,身上总是蕴藏着难以想像的力量。

直到到了目的地,遇到真正一筹莫展、无计可施的地步,才会感觉到疲累,感觉到浑身上下的力量好像在一霎那间就突然消失了。

小白衣说道;

“既然到了这里,我们不如先休息一会,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怎么办?”凌芳菲说道:“走了这许久,连个人影都没有,还指望有人会帮助我们吗?”

张开天突然说道:

“我有办法,可以一试。”

“哦?”其余三人的目光,俱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只见张开天取出梦笔,催运灵力,从下向上,便有四道色彩点亮,这四色,分别代表了他境前三期存活、开光、融合,以及目下拥有的地境修为。

凌芳菲赞道:

“好漂亮的笔,虽然已经是第二次瞧见了,但仍是觉的十分漂亮。”

张开天目视前方,心念一转,便使出“移形换影”的心法来,人也在瞬间消失不见了。

移形换影,就是可以将自己或他物在瞬间移动到某个自己想去的地方,火龙窟中,张开天亦曾经籍此脱困。

凌芳菲不由“啊”了一声,道:

“他去哪里了?”

张开天身形一动,只觉周身一片阴冷,已到了弱水之中。

刚一出现,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往下掉,这水果然没有一丝浮力。

他并不迟疑,连续催动移形换影心法,整个人就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的情况下,在弱水之中自由穿梭。

本来连续催动梦笔,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这在以前是无法想像之事。

但自从他顺利升入地境之后,灵力较之以前有了极大幅度的上升,已不是什么值得忧虑的难事了。

但弱水寒气极重,他连续移三次,已觉手脚僵硬、脉络有冻结之像。

他不知道是否已到了弱水正中,但体能已到极限,只能折返,便调整了一下方向,重向回返。

一、二、三,到了第四次的时候,他终于灵力不继,一头栽倒在水里。

凌芳菲三人等在岸边,还以为要等很长时间,却不料只过了短短一会,便听“哗”的一声,一道身影,一头楮在水中,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小白衣目力极佳,叫道:

“不好,是张兄!”

玉虚子道:

“是我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他将长剑向空中一抛,身子随之跃起,剑随身动,已来到张开天落水之处。

玉虚子眼疾手快,一个劈手,已扑住张开天的肩头,将他拎了起来,返回岸边。

只是片刻功夫,他的手臂上已结了薄薄一层霜,手臂上的脉络已无法正常运作,他急忙催动灵力,打通手臂血脉。

他尚如此,张开天全身浸入弱水之中,时间又长,更是可想而知,只见他面色灰黑,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正是寒气攻心之兆。

凌芳菲见状,双掌抵住张开天心口,一股浑厚灵力,源源不绝传送了过去,却见张开天一动不动,已是离世之兆。

难道张开天就要殒命在此?

张开天人在弱水之侧,意识却飘飘荡荡,不知觉间,来到一处风清水丽、风景秀美之所在。

这不是蝴蝶君住的地方吗,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就见前方一阵烟雾缭绕,烟雾之中,两条人影缓缓浮现,正是风度翩翩的蝴蝶君和美丽的艳姬。

蝴蝶君一见张开天,便抱拳道:

“张公子,别来无恙乎?”

张开天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

蝴蝶君笑道:

“公子寿命将尽,所以你修炼的那些用来抵御你们口中所谓邪魔的经、咒、法,俱都不起作用了,所以你才能再和我相见。”

张开天怔了一下,道:

“你的意思,是我要死了?”

蝴蝶君道:

“不错,你身无防护,乃敢入弱水之中,已是寒毒攻心,无药可救了。”

人生之事,除死无大事,死亡,是大多数人最恐惧却又非发生不可的事件。

蝴蝶君端详着张开天的脸庞,缓缓说道:

“我曾见过不少将死之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懊恼、悔恨以及不甘,若是能让他们再活一次,他们一定能够活的像个样子,但可惜却永远失去这种机会了……却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张开天说道:

“你不是最擅于查颜观色、揣摸人心吗,你肯定知道我在想什么,又何必多问?”

蝴蝶君微微一笑,说道:

“你的反应的确与众不同,你的脸上似乎写着,啊,这条漫长而艰苦的道路终于走到了尽头,现在是该好好休息的时候了。”

张开天苦笑了一下,说道:

“我自幼便活的很辛苦,经历过的死劫少说也有七、八次,所以有的时候,真是随时作好了死亡的准备。”

“哦?”蝴蝶君脸上挂出一幅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

“那你未竟的开天大业,还有你那许多的红颜,你都不再管他们了吗?”

艳姬柔肢轻舞,她长袖翻飞,一只袖呈红色、一只袖呈青色,恰是代表张开天心中最重的两道身影,她吟道:

“红颜弹指老,年华霎那尽,可怜弱水河畔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一席话,挑动张开天心弦,让他心中莫名一阵颤粟,面如死灰,连脚步也站不稳了。

蝴蝶君微微一笑,说道:

“是啊,若是张兄就此身死,张兄的几位红颜、还有诸多亲友就只能是天涯永隔了。”

张开天忍不住问道:

“他、他们现在的情况怎样?”

蝴蝶君说道:

“自你于极北冰屋离开之后,云州晨曦与侠尊诸人便返回到了十方亭,悼念他们业已仙逝的老母亲。”

梵老太太,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与张开天亦有传艺之恩,但未渡过劫岁之难,于逍遥山庄去世。

蝴蝶君接着说道:

“魔胎未能打通云州与魔界的通道,计划失败,已遭魔主重重喝斥,于是痛定思痛,与智无涯、钟千古纠集重兵,打算一举将云州晨曦以及一切敢于吾界为敌之人荡平。”

魔胎武力超卓,而云州晨曦众人伤势均深,情势定然十分不利。还有,梵腾与自己一同进入阵法之中,按照当初的推断,自己既然没事,那梵腾料必已是凶多吉少了。

念到这里,张开天不由肝胆俱裂。

艳姬瞧着张开天的面容,对蝴蝶君说道:

“主人,你又何必捉弄张公子呢,其实你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张开天眼晴一亮,不由瞧向蝴蝶君。

蝴蝶君手腕一展,已有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珠跃然手上,说道:

“此乃吾界至宝‘定魂珠’,离体生魂持此珠在手,便会回到本身身边,不过……”

张开天问道:

“不过什么?”

蝴蝶君说道:

“此物在定魂同时,其上亦蕴含了一个契约,凡持此珠回生者,每月初一子时,神智便会由赐珠者控制,时长一个时辰。”

张开天接口道:

“也就是说,这一个时辰之内,我作什么,完全由你控制?”

蝴蝶君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

张开天叹了口气,说道:

“果然是魔物,无一不透露着邪性。”

蝴蝶君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说道:

“但我也没有瞒你,利弊便是如此,如何取舍,便看阁下能承受多少牺牲了。”

张开天站在原地,似是陷入沉思之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