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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黑云压城城欲摧(三)

当那沉重的城门,最终被先行潜入城中的织田家弟兄打开的时候,城里城外,都蔓延开了熊熊燃烧的火焰,挥发着无限的热量!

那炽热的温度,稍稍温暖了我冷酷无情的心。而那象征着斋藤家大势已去的光芒,则照亮了我略微忧郁伤感的面庞……

袅袅蒸腾的浓烟,犹如一个个硕大的柱子,贯穿了苍穹!

号称永远也不会陷落的超级城池,今夜终究陷落……从此,稻叶山城永远地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啊!”

我振臂狂喝!附和着这帮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一群贪婪的雄狮,在荒野怒吼着,发泄着它们的欲望!那是可以改变天地的叫唤啊!

“哇!”

城池的里头,也同样回荡着类似的叫唤!只不过,与之相比,一边是欢呼,另一边却是充斥着绝望!那是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是国破家亡的哀号!

看着弟兄们如潮水般涌进稻叶山城,无情地收割着一束束的人命之时,我竟然没有心生喜悦的感觉……我应该这样想:“老子终于可以无视天下地走进稻叶山城了!”这样的语气,才符合我的性格……

可是,与此相反,此刻我的心底,居然氤氲着无穷无尽的空虚,毫无一物……一种刻骨铭心,从骨髓里头弥漫出来的疲倦与冷漠,笼罩着我的全身。

稻叶山城内,火光四起,刹那间红晕了大半个长空……守城的斋藤家走狗,大概都已明白武运的终结,所以俱各放弃了抵抗……我猜想,他们此刻心中定必无比诧异,难以置信为何稻叶山城竟悄无声息地涌现了那么多凶残的屠夫?

“咳咳……”呼啸而来的狼烟刺激着我的鼻孔,我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忽然,一个垂死挣扎的家伙竟忽然向我疾驰过来,一刀向我的颈项砍来!

他的刀法,很快!快到我根本没有办法反应!战斗开始了,我本应该心存警觉才是……可是我兀自心神恍惚,完全没有留意到周遭的大变!

我简直没有呼救的余虞!

眼看我项上人头就要脱离身体,但下一秒!我却发现那个不要命的家伙,已然身首异处!一刀两断!手中的太刀,早已脱手飞出,斜斜地插在黄土地上。

刀柄仍在抖动!但那家伙灰色的眼珠却似要凸出,它们望着我,带着不相信的表情!鲜血,却已渗透进土地,一丝丝地……

我颤抖着的右手,紧紧地握着杀人的太刀!太刀的刀刃,汩汩而下鲜红的血!是那个家伙的血!

狂喷而出的鲜血,毫无保留地飞溅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自己的脑袋空白一片!

“是血腥的味道吗?”我没有抹去脸上令人作呕的鲜血,任由那污秽的液体在自己英俊的脸庞上流淌着!忽地我伸出舌头,舔啖了一下嘴唇周遭的血!鲜血的味道,怎么样?很苦,很涩,很咸……但却熔化了人类的情感……

“既然我的双手,全身……已经被鲜血玷污……既然我的心灵,双手上的血腥无法洗干净……那么就让我,一直肮脏下去吧!”我仰天长啸!声音中却蕴藏着无限的苍凉痛苦!

“好家伙,居然敢刺杀我们的主公!”前田犬千代鄙夷地,重重地踢了那倒霉鬼的尸首一下,怒骂道,眼神满是愤怒不屑的色彩。

我慢慢擦拭掉刀刃上的血液,然后又慢慢地收刀入鞘,脸上毫无表情,心灵平静如水。

刀上的血,不容易擦拭。手上的血,根本没有可能擦拭掉。

“主公,我们杀进去吧!”是前田犬千代的声音。但我的耳际,却只回荡着城上,斋藤家士兵绝望的哭喊……没有骨气的走狗!难道人们在面对死的时候,都是如此丑陋吗?

“主公有令,杀进去!”雄壮的声音在天际徘徊……

就让战火,继续锻造我的心灵吧!就让我的心灵,蜕变得像铁一样冷酷吧!天下有数的大城,终于无可避免地迎来了它的末日!颤抖的心……

“好!”

我的兄弟齐声发出了欢呼……或许对于在刀口上讨日子的他们来说,杀戮敌人,占有敌人的妻子,掠夺敌人的财富,是最好的归宿吧,能获得最大的安全感吧……

这个天下,谁够狠,谁就有资格活下去!

杀人,对我们来说,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我们潮水般地拥进城池内的大街小巷,欢呼着,冲锋着……我猜想,斋藤家的士兵,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敌人杀了进来,更加搞不清楚,谁是敌,谁是友……

这座空虚的城池,连同所剩无几的斋藤家军队,彻底混乱了!

“呜呜……”

妇孺凄厉的惨叫,绝望的哭喊,震慑着我的听觉……我竟然没有发觉,自己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痕,眼睛,湿润了……

这就是战争么?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杀戮么?我还是第一次亲身投入……果然够铁血,果然够残忍,果然够爽快!我们的战马,无情地践踏着,斋藤家走狗的断手,断脚,头颅……血与火中,那些肢体,被我们踩了个稀巴烂……

我突然勒住烈马,停滞脚步。因为,我看到,一个向织田家屈膝投降的斋藤家走狗。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愿意投降,我愿意投降……”

那家伙的头颅深深地伏在地上,似乎在亲吻大地……我看见他的嘴唇哆嗦着,他的双腿抖动着,他的全身,都在抖动着……我同时知道自己,皱起了眉头。

“连我们尾张的孩子,都知道投降,是一个人最大的耻辱!”坦然受拜的某个弟兄冷笑道,略带嘲弄的意味……我也笑了。

“锵!”

刀光一闪,那个屈膝的家伙脊背上,蓦然浮现一道深深的血口,但却没有多少血渗透出来……或许,那家伙身体内的血液,早已干涸。又或许,他根本没有血性……

“啊!”

他惨呼一声,痛得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我看见他痛苦得扭曲变形的脸,我看见他痛苦得抽搐的肌肉,我看见他痛苦得哆嗦颤抖的手……

但令我惊奇的是,他居然又强行挣扎了起来,继续跪拜,继续屈膝,继续求饶,口中念念有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愿意投降,我愿意投降……”

很有投降毅力的家伙……我饶有兴趣地观看着事态的发展。

“人至贱,则无敌!”我的那个弟兄皱眉骂着,大大咧咧。或许斋藤家走狗的无耻,勾起了其血液深处最原始的兽性,又是一刀!折磨!

我知道,那个弟兄故意不杀死屈膝的家伙,让那家伙享受伤口的煎熬……我阖上了眼眸。杀人杀得越多,我的内心越觉空虚。

不忍心再看如此残忍的杀人游戏了……我垂下头,在心底默默的叫唤,于是催马前行。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将整个城池掌握在自己手中,尽快稳定局势!

因为,斋藤义龙会很快发现自己老巢的乱局,也代表着他会很快回来救援。

疾驰了一会,我碰到正四处巡逻的丹羽万千代。“城内局势如何?”我问道。

“回主公的话,城内的斋藤家兵力不多,此刻基本被我等弟兄肃清!”他颔首,恭敬地回答,但那微微发抖的声线,掩饰不住他内心的狂喜。

我晓得,稻叶山城,已然崩溃,结局,已成定局……斋藤义龙的大本营,天守阁,就伫立在不远处。硝烟四起……

“或许以后,我就居住在那里,天下布武吧……”我凝视着那孤独傲立在城中央,鹤立鸡群,自豪地睥睨着苍生的天守阁,凝视着它半峰插云的雄姿,喃喃自语……

哀鸿遍野,生灵涂炭……我所过之处,满目苍痍,所见尽是流离失所的黔首,和倒塌破坏的民居……“对不起,我是迫不得已……”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蓦地快马加鞭,向天守阁奔赴而去!

……

四月二十,深夜。万籁俱寂,月色如血,落英缤纷。

奉命留守稻叶山城的安藤守就从噩梦中醒转过来,明亮如水的月色蓦然从窗外渗透进来,沐浴在安藤守就蜷缩的身躯上。今晚,好美的月华。

周遭幽深黑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味道。安藤守就右眼的眼皮莫名地跳动,手脚俱各不听使唤的哆嗦抖动……“怎么回事?为何我会感到不安?为何我的心底竟感到一阵恶寒?”安藤守似是梦呓,声音蕴藏着太多的不安和忧虑。

“啊……不知道长良川的战事,情况如何呢?该结束了吧……”安藤守就试图按捺平息住自己不明就里的恐惧,于是强迫自己去考虑另外一个话题。

“……”但他很快觉察到,一切的努力,只是徒劳。纠缠在心头的那阵阴霾,那股惶恐的感觉,那种不安全的预兆,无论如何,总也挥之不去……就像,你永远也别想摆脱自己的影子一样。

“不详的预兆侵袭我的心头啊!人老了,就总是杞人忧天……”安藤守就勉强安慰自己:“我看来过虑了!主公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大可高枕无忧!”

“长良川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另一把陌生的声音响起。又是那把没有感情,亦没有波澜的冷峻声音,又是那不属于人间界的声音,又是那人类不应该拥有的声音,又是那暗夜的神明,死神独有的声音,又是那优游于冥府的罪恶声音……

“什么人?”安藤守就挣扎着从榻榻米上一跃而起,浑身不住颤抖,双腿不住哆嗦。他害怕,他恐惧,因为那只有死神才配拥有的声音。

和室里忽然亮起了两盏油灯。

灯光下,出现了一个人,照亮了一张脸。

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浮现出一个颇为英俊的年轻人。令人绝望的黑暗中,浮现出一双蕴涵着血腥,诡异,邪恶,黑暗,残忍,无情……等等所有贬义词的眸子。

那不安跳动的烛光,为何不安?因为这个令人恐惧的人,因为这对令人不寒而栗的眸子。

凄怆的月光,冥灭的烛光,混淆夹杂在一起,已分不清,孰是烛光,孰是月光。但那个年轻人,却明显傲立在迷雾里,那氤氲着的,终年不散的寒雾。死寂空洞的和室,竟平添了一种邪恶阴郁的可怕气氛。

“我是织田信长。”

安藤守就的脸骤然蜕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可怕,可怖……那抽搐着的肌肉,告诉人们,他很紧张。那豆大的从额头渗透而出的冷汗,告诉人们,他很惧怕。

“那眼眸里熊熊焚烧的火焰,简直是炼就地狱,焚烧三界的红莲之火啊!”安藤守就不经意间在嘴边悄悄叹息一声,仿似是呓语,在呢喃……四目相对,他浑浊的眼球,凝视着我没有焦点的瞳孔。

安藤守就脸上的表情,很可笑,似乎正被无数毒虫噬咬着他的面孔一样,难看。

此刻,他一定在冥想,他定必有很多事想不通吧!他一定想问,此等计划如斯完美,究竟中间发生了什么错误和漏洞?织田信长又是怎么进来的?信长又有什么目的?谁能够解答一系列的问题?我凝视着手足无措的安藤守就,蓦地冷漠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诡笑。诡秘的笑容里,包含着无比巨大的阴谋,和秘密。

安藤守就突然摇了摇头,和室里猛然侵袭进一阵寒冷的气息……我看得出,他在勉力控制自己,他不相信!不承认城已陷落的事实!

还是安藤守就率先打破了沉默:“怎么?信长殿下,您是来送死的吗?擅自闯入斋藤家的领地,该当何罪?”冥顽不灵,垂死挣扎的家伙啊!真是愚不可及!我心暗道。

我已然懒得失去了与此等不识时务,负隅顽抗的家伙斤斤计较,强词夺理的力气,于是选择沉默,只是继续傲然睥睨着眼前人,心底水波不兴。

安藤守就冷笑道:“纵然您是我家道三主公的女婿,纵然您是我斋藤家的姻亲……纵然我有心相救,只怕也……”我接下去道:“只怕也免不了切腹的厄运。”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没有一丝感情。

安藤守就语气强硬了起来:“不错,您……”

我又接下去道:“您既然知法,为何偏要犯法?”

安藤守就大怒,尖叫道:“你……”

他高亢的声音里包藏了太多的不忿,恼怒,羞愧,恐惧,无奈,痛苦,绝望!理智消失,以至于“您”不经意间换成了“你”!

我不可置否,继续打断他的说话,厉声道:“这里是织田家的领地,外人不得擅闯!你既然知法,却硬是要擅自潜入我织田家的稻叶山城,硬是要犯法……罪加一等,纵然我有心相救,怎奈……”言毕我一声叹息,叹息里蕴藏着无限的惋惜,善良,爱心。

“砰!”

安藤守就颓然地,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像一团烂泥般,瘫在地上无力行动……他已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强烈的感情,如火山般从他心底狂喷而出,以至于他的脸孔一瞬间被无数情绪冲击得扭曲!我继续喃喃说道:“我真不明白,放着好好的尊贵城主不做,却偏偏要来这里送死……人啊!你们真是让我捉摸不透啊!”

“……”和室,再次陷入可怕的沉默,两人相对无言,如同时间停顿了一般……窗外,浮动着樱花的香味,但此香气之中,却又蕴藏着无尽的杀机……

蓦地,安藤守就脸上浮现一丝冰冷得让人心寒的笑意,旋即泛滥起来,扩大开来!由最初的浅笑,微笑,蜕变成最后的狂笑,大笑!是肆无忌惮,歇斯底里的狂笑,是人们濒临死亡,回光返照所激发出来的疯癫之笑!

“哈哈哈哈……”

熔化在无尽黑暗中的和室,本来已是充斥着丝丝鬼魅气息……此刻夹杂着如斯凄厉的笑,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如同置身于鬼屋!阴郁的惨笑啊!

“现在我总……总算明白,由始至终,这……这都是一个可怕卑鄙的阴谋!”安藤守就猛地止住笑意,粗重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怒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趁着我家主公与蝮蛇道三激战于长良川畔之际,趁虚而入,趁火打劫!此刻,疏于防备的稻叶山城已为你所掌握,而义龙主公的后路亦被切断……织田信长,你真会选择时机啊!嘿嘿!”

和室内回荡着阵阵凄怆的叫唤!“主公已是必死无疑!”没有人留意到,安藤守就沧桑的脸上,悄然挂着两行泪痕!他的眼眶湿润了!泪流满面!这苦咸的泪水里,容纳了太多的悔恨,容纳了太多的不甘心,容纳了太多的羞惭!

我默然良久,心下也不禁佩服他的足智多谋,反应奇快,心思周密!果然是“西美浓三人众”之首,威震美浓的城主,斋藤义龙最可倚重信赖的良臣!寥寥数语,就已表露出其出众的战略天才!

“这就是乱世。这个天下,谁够狠,谁就有资格活下去。”我朗声回答道,略带一丝苦涩无奈之意。人浮于事,谁又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呢?

“乱世吗?是乱世吗?哈哈哈哈……”他又无比压抑,无比低沉地冷笑了起来:“只是我不明白,如此荒谬,而又诡异的事情,你是如何策划出来的?”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震得那忽明忽暗的烛光惊恐地跳跃!

“于正德寺发生的一切一切,是这出好戏的开局。由那一刻开始,所有人,包括我,都无可避免地成为里面的一个被玩弄的角色……”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越发冷漠:“于是一切都很听话地,顺从着我设计的去发展……”

“原来……原来我们都这般愚蠢,迷失于阴谋骗局的旋涡里而不自知……”安藤守就恨恨地阖上眼眸,面南而跪,喃喃说道:“主公与道三关系趋向恶化,自然也是你的杰作……好一个离间之计!我果然低估了你……不!你欺骗了全天下人!天下人都低估了你!你根本不是什么尾张大傻瓜!你是不折不扣的魔王,比魔王更邪恶的神!”皎皎如镜的月色,沐浴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惨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庞……一直很安静……

“我们一直,都在演对手戏……只是每个人的结局,都不同而已……”我颇为伤感地说道,为谁悲哀?因为不能摆布自己的命运吗?因为不能洗涤自己双手的血腥吗?

“强者生,弱者死,大自然的不二法则!”

安藤守就幽冷深邃的瞳孔骤然收缩,锋芒四射,逼视着我,道:“织田信长,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一刀杀死我这个活得不耐烦的贱骨头吗?”

我竭力回避他似剑般锋利的眼神,心底无比惆怅……生,与死,天,与地……

……

稻叶山城,天守阁,政厅。

黎明前的暗夜,往往是最漆黑,最无情的。铺天盖地的黑云,压在众人的头顶之上,始终挥之不去,压得令人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愿望……

春风,从门外吹拂进来。月光,从窗外照射入来。只是,月,与风,都是一般冷漠。

凄惨的烛光,在月,与风之间挣扎,犹如风浪中的一叶浮萍,飘泊伶仃。凄惨的烛光,但斋藤家所有家臣的脸色,却更加凄惨。

他们一个一个,都毫无例外地跪倒在地上,匍匐在我的脚下,脸庞几乎与地板亲吻……他们的双腿,都毫无例外的哆嗦着,他们的牙齿,都毫无例外的打格,发出难听的声音,他们的脸庞,都毫无例外地褪去血色,变得苍白……

我的身前,是向自己屈膝跪拜的黑压压一片……我的身后,是密密麻麻,鸦雀无声的织田军……而我,则傲然卓立,无视天下般睥睨着眼前的一切……

织田军人人眼眸中,俱各浮沉着原始兽性的寒芒,他们的刀刃上,亦俱各弥漫着血腥疯狂的气息……门外终年不散凄迷的雾,一群寒鸦瞬间消失在迷雾之后……

政厅,安静得连风吹过的声音也可听到,空气仿佛凝固了……

“怎么?”安藤守就冷笑道:“信长殿下,你故意摆出这么一副咄咄逼人的排场,就是为了威逼我投降?”大厅里屈膝的一众家臣,已是泪流满面。

“自应仁之乱以来,过去一直号令天下的足利将军已然日渐势微,朝不保夕!天下英雄莫不纷纷而起,竞逐其鹿……以至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我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衣衫上的尘土,娓娓道来:“安抚苍生,整顿秩序,以恢复幕府昔日荣光,是我等有识之士在肩的重任……”我又将视线转移到窗外几欲黯淡的苍月,淡淡道:“安藤公请看,试问区区一秋萤,怎可与明月争辉?这叫大势所趋!识时务者为俊杰,负隅顽抗,是为大英雄所不取也!”

我说话语气之间,已是客气了很多,故尊称那家伙为“安藤公”。

“呵呵……”安藤守就冷笑:“看不出殿下居然有如斯大志!我还以为您的眼睛,只盯着美浓国的肥沃土地哩!”

我听得出那家伙声调中酸溜溜的味道,一笑置之,道:“如果安藤公执迷不悟,誓要与我对抗到底的话,信长自当奉陪!全城已在我控制之中,取你等性命,易如反掌!”

“嘿嘿……”我皮笑肉不笑,道:“安藤公可要三思!方可后行!这里数百条人命,还有他们的亲属之命运,都取决于您老的一念之间!”

“我倒很喜欢杀一些不怕死的大英雄哩!嘿嘿!”我凝视着安藤守就,也凝视着因惊恐而开始骚动的人群,一丝诡笑露了出来,旋即扩大!随着我的冷笑,织田军所有弟兄也笑了!笑得狰狞无比!

“嘿嘿嘿嘿……”一群魔鬼得意忘形的笑啊!

“锵!”

龙吟之声不绝,织田军人人腰际之佩刀俱各出鞘!如白虹经天,贯穿日月!他们一步一步地,步步为营地,慢慢地,向那帮吃饱了撑的家臣逼近……逼近……

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濒临死亡,越来越接近地狱……

斋藤家所有人的眼睛里,赫然浮现出两个字,恐惧!

千钧一发!

安藤守就脸色微变,佝偻的身躯不住颤抖!斋藤家的大部分家臣,连同他们的亲属,上上下下差不多近上千条人命!此刻,这上千生灵,犹如暴风雨中苟延残喘的星星之火,只要我喜欢,随时就可以将其熄灭,踩死!人类之死亡,有时候真的轻如鸿毛般,微不足道啊!织田家军队漆黑的盔甲上,锋利的刀刃上,不经意间掠过一丝令人心碎的寒光!

豆大的汗水,从他青筋暴露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千余生灵的命运,真的取决于安藤守就的一念之间吗?

斋藤家所有家臣的喘息更加粗重了!织田军所有弟兄雄躯上弥漫的杀气更加浓厚了!

“……”

良久,安藤守就聚焦的瞳孔突然扩大,面色稍稍缓和,沉声道:“不知殿下,打算怎样安抚我们这帮亡国遗民呢?”嘿嘿……看来这家伙已开始动摇,妙极!

我嘴角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道:“若你投降,我承诺,绝不会剥夺原来美浓豪族的领地,绝不会侵害你等一丝一毫的利益……”

我笑意泛滥扩大开来:“安藤公就以我的名义招降整个美浓国吧!这样于你我,都有莫大的好处……而且我说不定还会增封安藤公您老的领地,以表彰您等招降之功哩!”对待游说这般强硬不屈的敌人,软硬兼施是最好的策略!

“义龙主公呢?”

“他非死不可!没有人救得了他!”冷峻而无情的声调背后,是一颗残忍而睿智的心灵,是铁一样无法改变的残酷事实!“以下犯上,妄图杀父篡位!我正要为岳父大人报仇哩!”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永远也不会心慈手软,犯下姑息养奸,放虎归山的错误!

沉默,死寂……迅速在政厅内蔓延开来……那苍凉的长空啊!漆黑一片,根本寻觅不到光明的踪迹!安藤守就羞惭地垂下曾经高傲的头颅,苦思冥想,被黑暗笼罩的稻叶山城,予人某种淡淡迷茫的感觉……试问,路在何方?

“臣服?招降?嘿嘿……难道叫我安藤守就,永远背负着大叛臣的骂名,苟且偷生下去吗?嘿嘿嘿嘿……真可笑!”阴郁的笑,绝望的泪。

“只要我喜欢,只要你一声拒绝,我那嗜血的刀,就会立刻出鞘!刺穿你的胸膛,同时我会欣赏着,这一大帮家臣濒临死亡时候的痛苦,和血泪……”我傲然扫视大厅一周,颇为陶醉地喃喃说道,不知是呓语,还是清醒的叙述?

没有人留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某个家臣的裤裆,已是湿漉漉一片……

为何我会变得如此冷血,为何我说出如斯变态的话之时,竟会轻描淡写,行若无事,如若无人?我无情的程度,连我自己也战栗啊!是,是的!是发自内心最深最暗处的那一个渴望,强烈回应着,共鸣着杀人的渴望!是一种原始的愿望啊!

流血,流泪,折磨蹂躏敌人,就是我的人生吗?

是那冥冥中的邪恶之神,赋予我如斯黑暗的欲望,和心脏啊!如果你不亲近黑暗,你就无法了解个中波澜壮阔的滋味,更无法领会其风雨大至的势头!

“安藤公,您自己衡量一下吧!究竟斋藤家上上下下千条人命,在您的眼中,是否如斯的不值钱?您若固执已见,就等于间接害死了他们啊!”我继续**裸的威胁:“我不想给斋藤义龙一个起死回生的机会,美浓的其他领地,就交由您出面解决好了……我希望在天亮之前,您能够成功劝降美浓的所有豪族,倒向我织田家这一边,教义龙他没有可乘之机。”

“殿下真如此自信?能抵挡住斋藤义龙麾下的一万精兵?”

“精兵?一万?”我嗤之以鼻,哑然失笑:“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您猜想一下,义龙他此时此夜,恐怕正于长良川畔与我的好岳父战得难分难解吧……即便他最终能够打败岳父大人,可是……您认为义龙麾下这一支‘精兵’,劳师远征,疲态尽显,是否有把握收拾我织田家,这一支以逸待劳的虎狼之师呢?您应该明白,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我会贸然出兵,偷袭美浓吗?我会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推向必死之境吗?”

我蓦然回首,肃立于我身后的,是遮天蔽日,沉默无声的织田军。

安藤守就的头,垂得更低了……

“兵不厌诈!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且不说,单凭我今日带来的二千兵力,我就有信心,横扫斋藤义龙的一万‘精兵’!更何况那小子的阵营此时已是自顾不暇,分崩离析!即使不久之后,那小子回师救援,试图重新夺取此稻叶山城……可是别忘了,那一万‘精兵’的亲属,还滞留在城池中,也就是等于,掌握在我的手中!您以为,那一万‘精兵’,在面对他们至亲至爱的家人之时,会不自乱阵脚吗?会不军心动摇吗?不战而屈人之兵!斋藤义龙的失败,是由他一意孤行讨伐岳父开始,就注定了的!不能改变的!”

“您果然够卑鄙!”

“只要目的正确,就可以不择手段!”我心暗道,原谅我!马基雅维利……“成大事者,从来不拘小节!没有人愿意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尊严和面子,而去选择所谓的正义和光明的手段!纵观古往今来之英雄,哪一个不是面厚心黑的?”

安藤守就面色苍白如纸,但他没有反对……沉默,等于默认……

“为什么我会劝降您?一,因为我爱惜您的经天纬地之才!二,我不想美浓国为了自己,而流血千里,杀人如麻!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是为智者所不取!您在美浓国地位之崇高,恰恰就是您价值精华之浓缩所在!由您去招降美浓其他豪族,是最合适不过了!”

安藤守就,我确实需要您这一个不世之才,去平定美浓啊!您对于美浓诸多豪族的影响力和震撼力,是其他家伙无法与之比拟的!只要您倒向我织田家这一边,那帮墙头草便会立时见风使舵,趋炎附势!那时候,大事济矣!美浓就是老子我腹中之肉!

长恨难泯苍生泪,海角天涯悯涂炭!安得壮士挽天河,尽洗甲兵长不用……

门外莫名回荡着,疾风席卷而过的声音……刀刃之上闪耀着的寒芒,更加慑人了……

杨柳岸,晓风残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就让那无法泯灭的野心,就让那黑暗邪恶的眸子,随着那横扫三界的红莲之火,熊熊地焚烧,肆无忌惮地焚烧吧!再也无人,可以阻挡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