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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回娘家【捉虫】

之后孩子们去睡觉, 女人们也休息一下,男人们开始守岁。

各家的堂屋傍晚时分已经挂起家堂轴子, 凑了惯例的供品,摆上摇钱树, 燃起红蜡烛、线香。

虽然政府说要反封建迷信,不许这样不许那样,但实际也就是一个说辞,一般都是大队干部领着生产队干部查,如果大队不干涉那基本没事。

只要说得通,乡下大过年的谁来管?

之前收锅收、粮之类的,除了钢铁厂派人, 其他基本都是各大队执行, 执行力度强悍的,社员就遭殃,执行力度弱一些的,大家还照旧舒舒服服。

就和后来的计划生育一样。

现在张根发没了张德发那条臂膀, 加上二队是先进生产队, 还有好几个劳模,他已经啃不动,再加上傍晚的时候,周诚志亲自给他送了祭祖供品以及年夜饭的酒肉。

吃人嘴短,他还真是拉不下脸来去管。

毕竟现在二队一队跟三队四队的伙食那是天差地远的,他也不想在那两队吃年夜饭。

二队一队年夜饭是敞开肚皮吃炖肉,三队四队却只能吃一点油水煮萝卜加煮地瓜、地瓜干, 猪肉、白面饽饽什么的全都没有,甚至连窝窝头都没。

不但没的吃,就算水煮菜和煮地瓜他们也不能随便吃,都要按照当初粮食入股的股数,以及工分来分。

一个大人两个地瓜,孩子一个,一人一筷子菜。

他们闻着另外两队食堂里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再看看自己队发的口粮,都觉得生不如死,有人商量着要去二队一队讨肉吃哪怕肉汤也行。

可自从上一次闹过那一场之后,周诚志根本不给他们机会,直接说:“没参加我们二队的劳动,凭什么来吃我们二队的肉?我们队有些工分少的也吃不到几口呢,分给你们,他们吃什么?”

肉汤?

呵呵哒,以前也不是没给你们吃过肉汤,你们感激了吗?

喝饱了有力气来啃我们呢?

做梦去吧。

因为也没有挂钟,就看看星星,约莫一下时间,半夜的时候生产队下饺子,还放了一挂鞭炮迎年。

小孩子们是不起来吃的,都睡得呼呼的,只有大人们去食堂吃福气素饺子。

外面只有稀稀拉拉的鞭炮声传来,远处黑漆漆的,一点都不像过年的样子。

不过二队一队的人丝毫不受影响,见了面都乐呵呵地互相道“过年好”,然后吃饺子,本家的拜拜年,女人就赶紧休息,男人们轮流守岁上香点蜡。

第二天初一,大人孩子起来穿新衣,拜新年。

这一天当地风俗是不用女人下厨的,全都是男人做。

而且还有一个风俗,正月十五之前,是不能做新饭的,都是吃年前囤下的。

年前把猪皮熬成了猪皮冻,鸡肉做成了鸡冻,每天一家分一小碗当菜,把昨天的剩饭剩菜热一下,再把年前囤的大饽饽、窝窝头、豆包之类的拿出来馏着吃。

哪怕二队条件好,也不可能天天吃干粮,还是要红薯当家,干粮顶多吃到初三四就开始做各种黏粥喝。

这已经算很好的,毕竟大家还是可以吃八分饱的,不像其他生产队一个人一天只有几两吃,天天饿得两眼发昏。

从初二开始要走亲戚。

如今都生产队集体安排活儿,过了初三四的男人就要开始上工,基本就是闺女回趟娘家,侄子去趟儿姑家,没的人人串门。

之前自己种地收粮食,回娘家都要带条肉或者二十个鸡蛋、一棵白菜、两包点心之类的。现在都吃食堂,每天只有自己的口粮,穿衣都用布票,一个人就那么二尺八,吃穿的自己都不够自然也没的礼物带。

所以,这大食堂的第一年,女人们走娘家就尴尬了――回娘家带什么礼物?

有些女人就借口天冷、孩子小不宜出门,索性就不回娘家,等天暖和再说吧。

张够是不愁的,因为她年前就给爹娘送了礼物去,她爹娘说年后就不用回去了,现在他们食堂吃饭定量,闺女回去也没的吃,想让闺女带吃的也不现实。

所以,就不要回去。

丁兰英跟张翠花商量,能不能把晌饭带着路上吃,这样去娘家也不用吃东西,耍耍就回来。

张翠花没有意见,让她去食堂和何桂兰说。

周诚志一合计就给每个要回娘家的妇女发一顿饭的干粮带着,让人家食堂给热一下就好。

丁兰英也没带孩子,毕竟冰天雪地不好走,她觉得自己回去一趟就行,这样侄子们不用再出门。

莫茹也和周明愈商量,“小五哥,要不我们也回一趟?”

两人之前计划好的,孩子大一些就去莫妮儿家看看情况。

毕竟她穿了莫妮儿的身体,就应该替她担负起赡养爹娘的一部分义务,周明愈自然同意。

张翠花担心孩子太小跟着在路上受冻,随即一想,大仙怎么会受冻啊,肯定有办法的,要不也不可能去拉石头还带着孩子呢。

她都不敢细想!

不过她还是委婉地说一下,问莫茹要不要把孩子留家里她帮忙看着。

莫茹原本想把周七七放在空间的,既然张翠花说,那她就留下。

张翠花现在也没事儿,就是和几个老婆子拉家常,看孩子,孩子交给她绝对可以放心。

“那就麻烦娘了。”莫茹就和周明愈去领了两人的口粮,收拾一下回娘家。

她不知道莫家庄的情况,但想来莫家条件不会太好,否则当初不会把一个傻闺女换一麻袋地瓜干。

她就装了一小口袋窝窝头,带了几斤絮棉,两斤红枣,还有一小口袋地瓜面,两个大吊瓜,反正她的囤货基本都在空间里,挎着一个小箢子掩人耳目,到时候看情况给东西。

因为都回娘家,他们自然也不会去队里借牲口和车,也步行过去。

她穿着棉袄外面再穿上军大衣,走一会儿都觉得热。

莫家沟距离周家村和宋家村差不多距离,只不过一个在西北角一个在东北方向。

莫家沟在东北方,十一里路,现在俩人腿脚轻快,个把小时就能到。

一路上所过之处都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少了很多景致,田野里白雪皑皑,要么就是稀稀拉拉的麦苗,要么就是厚得吓人的麦苗,要么就是翻得很深的沟什么庄稼都没种。

他们经过几个村的时候,有的冷冷清清的见不到人影,偶尔见到也是一个个面黄肌瘦,神情呆滞,行动迟缓,眼神都木然得很。

莫茹看得有些心惊,感觉像穿越到末日游戏里,随时都能有什么东西跑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看这些人跟他们生产队简直是两个世界呢。

“小五哥,他们这是饿的?”

周明愈点点头:“看这样子是,好像比咱们那俩队饿得更厉害呢。”

两人一边走也探讨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不是所有大队都像先锋大队那样把男劳力拉到钢铁厂炼钢,还是留一部分人秋收。

造成眼下这种情况,两人觉得,一个原因是秋收的时候社员们磨洋工,粮食直接挖坑埋在地里,浪费很大。第二个原因就是有些大队干部、生产队干部瞎指挥,能力低效率低下,干活儿的时候只顾得耀武扬威、盯犯人一样盯社员不许偷吃偷拿,却不管工作效率。

而粮食收回来又没的吃,很大原因是一些基层干部素质低,领会上级指示太过火,为了表现就把口粮当余粮卖掉。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基层干部,只手遮天,在村里当“土皇帝”,大队生产队的干部全是他们的势力,把大队、生产队的粮食当自家的卖掉捞好处,或者自己大吃大喝,却只给社员最低标准,鱼肉百姓。

前世周明愈看到的很多资料,只要是大队干部自述的,都说灾难没那么重,自己多敬业,想想也是,谁会说自己当值期间鱼肉百姓呢?

更何况资料都是读书人写的,那么多不读书不识字的百姓,又能写什么呢?不过是跟自己的孙辈嘟囔一下而已。

所以两人真的很为周诚志这样的干部值得骄傲,不说能力大小,却能秉公办事,尽可能地维护大部分社员的积极性,又能顶住大队书记的压力保护社员的安全和温饱。

周家村到莫家沟不是直路,要拐几个弯儿,路过几个村子然后才能到。

他们经过一个村的时候,正好碰上在开“批/斗”会,听了听,竟然是因为社员成亲的小两口,没先去给大队书记行礼问好,这就是蔑视政府、蔑视党。

莫茹找个妇女悄悄问问,那妇女小声道:“没去给他检查呗。”

所谓给他检查,那就内容丰富,人家结婚为什么给他检查?

这就是所谓的“土皇帝”要享受初/夜权。

莫茹悄悄地把这个村这个大队书记记下:北洼子村,吕纪友。

有机会的时候,可以看情况给林纾透一下消息,希望到时候公社可以管管。

估摸着十点多的时候,莫茹和周明愈抵达莫家沟,莫家沟原本不属于双沟乡,现在成立公社就划在红旗公社范围内。

莫家沟因为南边一里处有一条大沟洼而得名,也因为这条宽四十米,深四五米的大沟洼,长数百米的大沟洼,附近的农田一直有水灌溉。

他们经过那条大沟洼的时候,竟然发现沟底下人头攒动,很多社员们正在集体劳动。

他们推车的,挑筐子的,抬筐子的,把沟底的泥土往两岸运。

莫茹道:“小五哥,他们干嘛呢?”

周明愈:“……拉淤泥当肥料?”

莫茹:“我看他们拉的是干土?那沟底下也没水啊。”

周明愈也纳闷,“前年来的时候这里水还很多呢,今年怎么见底了?”

以前两岸多种需水大的庄稼,灌溉的时候也方便,但是现在竟然已经见底,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发现远处还有水,这一段和那一段中间有一条土垄隔住水流,不知道是为什么。

莫茹道:“我娘家会不会也在这里挖沟啊,我们找个人问问吧。”

周明愈让她等着,他去问。

周明愈看沟边站着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他正一边剔牙一边对着沟边指手画脚,周明愈走过去问道:“请问……”

“哎呀,你干什么?”那人似乎被他吓一跳似的,立刻瞪着一双大牛眼吼起来,“你谁啊,哪个生产队的?怎么不干活儿在这里瞎溜达?你想吓死我是不是?”那人不等周明愈说完就先打断他,咆哮着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周明愈也被他吓一跳,自己脚步和声音都很正常,再说这里人山人海的声音嘈杂,他不可能耳朵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吧,还吓死你,你怎么那么容易吓死啊。

“我不是你们生产队的,我是来走亲戚的。”周明愈道。

那干部听说走亲戚的,就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周明愈,神情戒备地盘问道:“哪个大队来的?找谁?”

他一副提防贼的架势让周明愈不舒服。

“找莫树杰家。”

“噶?莫树杰?”那干部歪头咧嘴地审视着周明愈,看他的架势更加不善,“你等着!”

说完他就跑了。

周明愈看他朝着远处一堆人跑去,嘀嘀咕咕的,很快就有几个人朝着他走来。

莫茹跑过来,“小五哥,有点不对劲啊。”

周明愈道:“算了,咱们直接去村里问问吧。”

两人就要往北走。

这时候先前那个干部领着俩人冲过来,大呼小叫着:“你们给我站住!”

其中一个嚣张地朝着周明愈肩头抓过来,想把他给架住来个下马威。

周明愈讨厌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直接把人当坏分子对待,当下也不客气,身形一闪往后退一步,再用肩膀一抗,就把那个男人给撞翻在地。

另外俩男人立刻激动起来,“打人,肯定是坏分子,先抓起来开开飞机,让他知道知道厉害,到了咱们莫家沟还敢耍横!”

这些人都是莫家沟的民兵,当然不是以前那种正儿八经的民兵,而多半是一些游手好闲的懒汉、二流子或者自家晚辈,投靠大队书记靠着钻营得个民兵的差事。

他们不用干活儿,只管着看青、看管民工、给干部们助威、顺便当打手的。

周明愈没想到莫家沟才一年就这样德性了,他三两下就把三个人给放倒在地,厉色道:“你们也不问问就动手,仔细我去公社告你们大队书记!”

一个村要是作风不正,多半就是基层干部歪了,从大队书记到大队长都有责任。

“你、你什么人?”三个人躺在地上,还想喊更多人过来。

可除了他们几个是民兵,其他都是沟底下做工的民工,一个个虚浮无力,脚步不稳,谁还帮他们打架?

这时候一个青年从沟底下上来,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他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个子瘦高留着板寸,模样极俊,但是斜挑的眼角、淡薄的嘴唇都让他有一种阴沉的气质,尤其眼神阴鸷,哪怕在冬日的阳光里也让人很不舒服。

周明愈觉得有点眼熟,却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

那青年冷冷道:“你是谁,找莫树杰干什么?别是地主富农反动派余孽吧。”

周明愈道:“当然不是,我是他女婿。”

一说女婿,那青年眉头紧蹙,扭头朝着不远处的莫茹看过去。

莫茹见状就走过来,朝着那青年道:“我是莫妮儿,今天回娘家,你们怎么问都不问就打人?”

青年看着她,目光幽深,“你是莫妮儿,那你说我是谁?”

莫茹道:“我以前傻的,怎么知道你是谁,不认识。”

青年:“你现在不傻了?”

周明愈:“我媳妇儿好的很,你看不出来吗?”

青年这才看向周明愈:“哦,你是周家村那个好色的鲁莽小子。”

周明愈:……你才是好色的鲁莽小子!

“龙队长,赶紧拿下他,这小子有两把刷子,敢到咱们大队来闹事,活腻歪了!”那三个人爬起来争先恐后地跑过来指责周明愈。

莫应龙道:“他是傻妮儿的女婿,回娘家。”

“啥?”几个人都转首看向莫茹,这才发现那个手里抱着一件大棉袄,身上穿得圆鼓鼓,头上包着一块黑布的女人原来是个俊俏的小媳妇儿。

“傻妮儿?!”听见他们说话,不远处一个人快步跑过来,惊喜交加地瞪着莫茹,嘿嘿笑道:“妮儿,你看我是谁?”

莫茹看他,个子不矮,皮肤黑黑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亮得很,一口白牙,一笑还有俩酒窝。

这是一张很面善的脸,一般人都会觉得很亲切,可莫茹讨厌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周明愈动手,自然没有好感。

她冷冷道:“你是不是傻,都叫我傻妮儿了还问我认识不认识。”

小伙子却不计较,反而笑得更加和气,“妮儿,我是公平啊,崔公平,你怎么不认识我了,你认得我啊。”

周明愈看他对着莫茹两眼放光,心里不爽,“我说你别没完没了啊。”

莫茹立刻站到周明愈身边。

小伙子急了:“妮儿,是我啊,椅子儿啊!”

椅子儿?

莫茹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些碎片:她和一个小孩子一起剜菜,一个大孩子跑出来骂他们是坏分子,骂他们爹是反动派,应该被吊死。然后一个小孩子和他打起来,大孩子就把小孩子压在地上狠狠地扇巴掌。她过去拉架,小孩子咬了大孩子一口,大孩子就拿起石头朝小孩子狠狠砸去,她为救小孩子被石头砸中了头。

后面的事情就断了,但是椅子儿这个名字却一下子浮出来!

我屮hu!!!!!

原来是你给我打傻了的!

莫茹现在已经不管穿越不穿越这档子事儿,感觉自己就是原主,这个混蛋就是用石头把自己打傻了十几年的罪魁祸首!

“妮儿!”崔公平还跟她凑乎,想让她记起他来。

“啪”的一声,莫茹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