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楚肆的眼睛紧闭上，嘴唇已经看不出一丝血色，勤曾的眼里闪过隐秘的笑意，只要最后这缕精魂被抽出，他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他的手缓慢地按紧了楚肆的胸口，正在最后那缕精魂被剥离的瞬间，空中有什么东西破空长啸而来，快如闪电，直接刺穿了他的手。勤曾没料到还有这一招，他全身心都放在楚肆身上，没想到此刻居然还有人暗箭伤人，虽然吃痛，却没有松开抓住楚肆的手。
来人一袭绯衣，清秀的脸上只有无穷无尽的冷意，出手毫不留情，还不等勤曾反应过来，招式便接连发出，招招直逼他的要害而去。
勤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他闪身躲开了几招，面对最后一招却不避不让，只是将楚肆横档在自己身前，他就不信了，有了楚肆这个人头盾牌，川十一还能下得了手不成。
川十一看出了他的用意，然而下手更见狠厉，她的手穿过楚肆渐渐透明的身体时，嘴唇微张，说了几个字。
鼻尖嗅到一阵似曾相似的白芷香，楚肆费力睁开眼，只看见她对他笑靥如花，她的口气温柔，“先忍一忍。”
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她说怎么样，都好。
川十一的手穿透他的身体狠狠袭上了勤曾的胸口，手中积蓄的巨大灵力一瞬间尽数迸发，纵使勤曾仗着有灵气护体，也承受不了她包含怒意的沉重一击，不由得便是松开了抓紧楚肆的手，踉跄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川十一一击得手，趁着众人围上勤曾的空当，另一只手搂住楚肆飞快地退了几步，将携带的珍贵露丸尽数塞入他口中，让他斜躺在自己身上，双手则结成复杂的手势，口中缓缓念动咒语，为他护住最后一丝精魂。
楚肆淡淡笑了，看着她面色苍白，气息微浮，心知她是担心自己，不由得便从心底泛出一阵暖意，“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说什么傻话呢。”川十一咬了咬唇，看着隐隐透明的人儿，心知自己来的太晚，只怕也保不了他，声音便是一紧，“我说过你不能死。”
“可是、我没有……”楚肆苦笑着咳出口中的血沫，“我没有答应你啊。”
“你为什么要来？”她突然低低地问了一句，眼睛明亮，“要是我没有来，你怎么办？”
“大不了灭魄呗。”楚肆语调轻松，“反正都是已经死掉的人了，再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吧。”他近乎渴求般地看着川十一的脸，“而且……我也没报希望你会来。”
“你……”川十一一怔，看着他固执而渴求的目光，只觉得心中一阵梗塞，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楚肆的脸色愈发苍白透明，费力地抬起手，那般轻柔地抚上她的面庞，“阿川，我是不是要死了？真的死去……再也看不见你了？”
“……”她喉间一梗，知道无法隐瞒楚肆，眼睛里终于有泪渐渐凝聚，“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不怪你。”楚肆笑得纯真，“我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只是……只是我没能奢望死在你的怀里……”
他的语调渐低如同呢喃，“阿川，你不知道死在你身边……对我来说是多大的奢望和幸福。”
“我懂得，”川十一竭力忍住满溢于睫的泪滴，只是喃喃道，“我懂得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来劫杀纵灵师，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伤才不顾一切想截住漠离，我知道在我登上千花盛世堂主的时候，你就在身后看着我，我知道就算我那一掌将你打成重伤，你也不曾怨我。
我都知道的，但是我却来的这样晚。
“别哭……”当川十一的眼泪滴在他脸上时，楚肆顿时慌了神，他急忙用手去拭她的泪，然而却擦不完她接二连三滴落的眼泪，他以前总以为阿川没有心，如今好不容易看见她为自己流泪，心中却满是复杂的情感，更多的是慌乱和自责，他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笑道，“其实我很满足啊。”
“阿川，你知道么。我曾经以为你对我唯一一次流露真感情的时候……就是你打我那一掌……”楚肆的手覆上自己的胸口，苦笑着道，“我以为再也不能看见你脸上那般生动的表情了呢，哪怕是憎恨……如今、如今你却在为我哭……多好啊。”
他如同抚摸至宝般地摸上自己胸膛，声音越来越轻，“阿川，你知道么？那个伤口……那个伤口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愈合啊……”
他胸襟的衣服方才已经被勤曾撕裂，此刻通过他手指的方向，一个掌印赫然在目，丝丝向外渗出血水来。
“你……”川十一愕然，离她击上楚肆这掌已经过了好几十年，他究竟是怎样……才那般处心积虑地不让伤口愈合，他究竟……对自己爱到了何处。
她都不敢再想，只是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她究竟伤他多深，她究竟有多狠心才能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对他不闻不问？
“这是你……留给我的印记呢。”楚肆斜靠在她怀里的身体越来越轻，他笑着开口，眼里却有一滴泪不受控制缓缓滴落，“阿川……抱紧我好不好。”
川十一伸长了双臂将他抱在怀中，就像那夜在雨中树下，他那般抱着她一般。
她第一次那样地抱着他，除去了所有的戾气和防备，她看着他的眼里不再有距离感，有的只是疼痛和悔恨，她是第一次坦诚地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流露在他面前，也是最后一次了。
楚肆泛起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他在她耳边低声道，“遇见你，就像是做了一个梦呢，阿川。”他的身体渐渐消失透明，感觉到自己即将死去，他却挣扎地在她耳边如同叹息般地留下最后一句话，“谢谢你。”
话语仍在耳畔，却再也不见那个轻语淡笑的人。
川十一紧紧闭上了眼，轻轻道，“别怕，我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她眼里滴落了最后一滴泪，缓缓念起了聚魂咒，她强行留下的楚肆的最后一缕精魂缓缓成型，虽然她无法让他此刻复生，但是她一定会把他带回来，就像曾经那样，打破所有的命轮定数，将他带回来。
她保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