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理解了七颗牙,谁要是把我打得说话漏风,我也和他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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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者学校门口生长着两排古老的梧桐树,梧桐遮天蔽日,唯有金黄色点点的阳光落在地上,像是传说和诗歌中的金叶。我沿着路中间嵌的石条跳过去,人走得摇摇晃晃。白栀子花瓣被我踩在脚底,青石板上洇出花枝的印迹。

到底吃什么冰激凌好?桃子冰棒还是芒果?我不禁陷入人生的思考,最终决定打开冰箱盲抓一只,除了蓝莓味我全都认命,如果是蓝莓的话重新抓一次——毕竟蓝莓香精总是香精得很明显——我这辈子吃新鲜蓝莓的时候从没觉得蓝莓有味道,不是酸或者甜吗?口感倒是很可没错。

“叔叔好。”我礼貌的对小卖店大叔问好,大叔笑着和我打招呼,然后我打开冰箱盲抓了一只草莓味棒冰。

我付了钱,又和大叔道别,舔着棒冰悠哉的走起了直线。

人需要认同和朋友相伴,但是时不时也需要安静独处的时间。我参悟着人生的大道理,却冷不防咔吃一口咬了一段脆冷的棒冰,冰倒了牙,差点捂着嘴倒在路边人事不省。

我不是很擅长感应别人的查克拉,也不擅长有‘后面有人’的直觉。我的迟钝让我十分自信我绝不会成为恐怖片的主角——可以当炮灰。但是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被我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恶意的话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因为这人水平太次藏不好自己的气息,还有一个可能是这人恶意太明显。

但是这次我感受到了。我不动声色的摸向腿上的忍具包,却突然——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妈的。我想,在人吃棒冰的时候偷袭损阴德,起码等我吃完再偷袭啊!我可能是贱人没错,但是我的冰棍是无辜的。

我脑内活动十分丰富地咚一声撞上梧桐树,摔到地上,力气大到让我差点咬到舌头。棒冰里插着的竹筷戳伤了我的脸,我抹抹满脸的草莓糖水儿,然后看到了一个带着忍者护额的,大约十七八岁的下忍拿着苦无冲了过来。

我往侧面一滚,堪堪躲过那一击,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哆嗦着从忍具包里掏出手里剑三个,甩了过去。

那下忍拿着苦无当当当三声格掉我的攻击,我趁机结印用替身术躲到了树后。以我的查克拉而言远距离瞬身绝不是明智之举,我不清楚这人水平如何,但我的查克拉不多,必须用在刀刃上。

那个我素不相识对的下忍一把苦无□□我的替身,我的替身砰一声变成了个木桩。我躲在树后一脸的泥和血,屏住呼吸,从忍具包里摸出了几根我擅长的暗器——千本。

“血红辣椒,”一个很熟悉的、漏风的声音说,“我说过吧,你要付出代价的。”

我那一瞬间理解了他为什么要我付出代价了,因为七颗牙他说话漏风,谁要是把我打的说话漏风我也和他没完,势必和他撕逼到底。

那个下忍也咯咯笑道:“你打了我弟,我来替我的弟弟报仇。”他又介绍自己。“——我是下忍哦?每年你们学校毕业的人只有不到十个能当上下忍,你这样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还是快跪下和我的弟弟说对不起,我或许还会饶你一命。”

看看当个下忍把你能的,有点出息行吧,一瓶水不满半瓶水咣当。我远房表姐还是三忍呢,我难道说出来装逼了么?

然后我深呼吸,让自己站的像一棵茁壮成长的向日葵。

像我这样坚强的、“被选中的孩子”不会输,也不会认输。我至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知道面对不公和找茬的智障的时候——是自己一人的战斗,和他人无关。

我才不是拉外援的小学生,我目光杀气腾腾,心想阿爸一个人要把你们两个人打出隔夜屎。

我手一甩射出千本三根,下盘腿一扫,趁着那下忍落地时屈膝上撞。他往后一个后空翻,恶狠狠地看着我,抽出苦无跃过来和我近身搏斗。

我也摸出苦无铮然迎上,那下忍招招力气比我大数倍,招架的我桡关节剧痛。

——然后那下忍一拳把我击倒在地。

我咬紧的牙齿渗出血味儿,然后那下忍对着我的头又是一拳,把我打得眼前一片漆黑。

七颗牙躲在树后嚣张地喊道:“哥哥干得好!把她的头发割了!”

我的手颤抖着摸向忍具包,头发猛地被扯起来。我的头发很乱,杂毛一堆而且还打结,我好不容易恢复了视觉,感觉他拿着苦无抵上了我的一大把头发——每根稻草一样的头发都颤抖着传来共振,不平整的苦无刀刃抵在上面。

那下忍恶毒的道:“你不是打我弟弟吗?不是很能吗?——顺便说一下你的头发难看死了,我替你割掉是在替你整容。”

七颗牙终于敢从树后出来,对我吐了吐舌头做鬼脸:“妖怪!呸呸呸!”

我的手从忍具包里摸出最后一根苦无。

我的头发被用力提了起来,我个子矮,几乎被提的双脚悬空。头皮都要被拽掉的感觉。那个十七八岁的下忍把我的头发在他的手上缠了一圈,然后我听到了七颗牙的笑声。

“哈哈哈哈妖孽,看你哪里逃!”他幸灾乐祸的大笑。

凭什么总是我?

我睁开双眼,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杀气腾腾——在他们一愣的目光里,我举起苦无一刀割断了自己乱糟糟的红发。

那些让我烦扰的,让我忧心的;那些让我辗转反侧的,让我不停祈愿的。

那些让我不惜以被选中的孩子之名许愿想要改变的,弯弯曲曲营养不良、干枯却鲜艳的红头发。

我听到我自己的声线说:“你以为我很想长这样的头发吗?”

我这一辈子从离开潮隐村以来,从和外面的人接触以来,无时无刻不在自卑自己的一头红发。你以为我不想要一头黑长直,但是我有什么办法么?

“但是我是生成这熊样!”我失控地大喊:“然而我生成什么样关你屁事,你是我谁,你要替天行道?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立场?”

“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他妈长了十年才长了一米二你也和别人不一样你怎么不自裁?”

我一把抓住那个下忍的衣领,对着他的脸使劲揍了一拳。他啊的一声惨叫开始挣扎,我又是两拳砸到他的胸口。——我现在的力气不可能打得断别人的肋骨,但是足以让他疼得喘不过气。

我凶残的问:“看我好欺负?”

我猛地松开手,下忍痛叫着滚在地上。

然后我走到恐惧到瞳孔颤抖的七颗牙面前,恶毒地说:“我这个人睚眦必报,挑战我之前掂量好。这次权当我为你掉的那颗牙赔罪,我不计较。但如果再有下次——我保证你生不如死。”

七颗牙吓得半句话说不出,那下忍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跑了。我扫了一眼他的背影,对七颗牙毒蛇般地吐出个字:“滚。”

七颗牙嚎啕大哭着,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我目送他们逃跑,目送他们消失在街道尽头。我自己一脸黏糊糊的糖汁和泥土,额头上流着血,却依然笔直的站着。

忍者大叔告诉我打架最基本的是要有气势,要像打不倒的小强。

但我这股劲过了,痛楚的眼泪马上模糊了视线,我用破皮的手掌抹了抹眼泪,看清了自己流血的膝盖。

还有一地的头发。

我那瞬间感到的是一种——排山倒海的狼狈。我膝盖一软跌到地上,被割断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像血红的凤凰花。梧桐树上有扑簌簌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白色的大鸟穿过天空,落下大片大片白色的羽毛。

波风水门站在树枝之间,扶着古老的疤痕。多么熟悉的场景。

我们视线相接。

我情绪真正地失控,嘶哑的大喊:“——因为我是妖怪?!”

眼泪奔涌而出,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酸涩,我抓住自己被割断的头发大吼道:“因为我是妖怪才袖手旁观吗?”

这个世界从不听我在说什么,为什么我要听这个世界的逼逼?

他们——所有人,肆意的评判我,侮辱我,为什么我要听他们讲我莫须有的罪名?

我在栀子花从和阳光里委屈的嚎啕大哭,波风水门从树上一跃而下,朝我走来。

我知道使自己免于受辱是自己的战斗,我也清楚他没有义务来帮我,我甚至能想象他只是路过,可是为什么是一而再再而三?这么熟悉的场景。

我是不是真的是怪胎?真的是妖怪但我自己不知道?我以前总觉得大家虽然不熟但是是对我没有恶意的,但会不会他们只是装作对我友好而已?——背地却觉得我被欺负活该,毕竟我是个有一头妖怪一样的红发的,而且是个第一天转校会宣告天下‘我是要当女火影的人’的外国自大狂。

我使劲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眼眶通红的看着他,对他大喊道:“别过来!”

我不想别人看到我的眼泪,眼泪这种廉价的东西本应和我无关。

然后我又一次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抬起脏兮兮的、沾了糖汁和泥的脸对他说:“你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波风水门担心地看向我,对我伸出一只干净的手掌。

我装没看见,撑着自己的腿,坚强的站了起来。

这种怜悯我宁可不要。

这是施舍。我回头看向波风水门,他看着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我果决地扭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