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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一)一如往复的生活

对与错,昨日相依看日落。是与非,今早晨光已熹微。

无人靠,无处躺,那么多星星不敌一个月亮,那么多回忆不及一个早上。

眼前的梦呼啸而过又消失在远方,背后的亲人擦肩而去模糊在路旁。

站在窗台望,猜墙外,村外,路上,别人的模样。

坐在门槛想,路口的徘徊行人的匆忙。

整个世界,一片彷徨。

醒来,晴天,天高风淡,云往南散。

“老头子,叫一下亚亚,饭熟了,赶快吃了送他上学去吧。这么多天没去,别在晚了。”外婆从一堆火里走到一片晨光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好来,这就去,几天不上学,都起不来早了。”外公弹了一下烟灰,又在门槛上抿了抿烟头,装进衣兜里,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同时站起来的还有一直趴在外公身旁的老黑。

断垣残井的乡村美过姹紫嫣红的春天,鸡鸣狗叫的恬静比的上喧嚣嘈杂的城市。

还有那晚睡的人儿,早起的鸟儿,按时来的太阳,比任何的朝九晚五签到签退上下坐班都自由自在。身处幸福,我们容易忘掉生活本身的坎坷磨难;生活痛苦,我们容易清醒自己的无能渺小。大环境的的复杂与小圈子的简单,都有着颠扑不破的真理:只管上路,生活一如往复。

“亚亚……亚亚……该起床了,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早点去学校见一下新学校新同学吗?外婆已经做好饭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床了。”外公手从被子下面伸了进去,拍了苏亚的屁股一下。

“嗯,啊……嗯啊……”苏亚用右手揉了一下眼睛,侧躺的身子翻正,手还没从嘴上拿下来又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还不如老黑起的早呢。”外公把他的手从嘴上拿下来放到被子里,走回门槛,又点燃了那半只烟。

院子西边刚开辟出来的菜地,由于苏亚的突然住院,多天没人打理,也荒芜的不像样子。就连外公前不久,在曾经的初中要来的几棵冬青,几棵小松柏树都蔫了。春天风大又干,吹的菜地四周的架子也东倒西歪。刚刚翻新的土地,在这段日子里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大大小小刚刚好湿透地皮又贵如油的春雨给打平了。上面,留着老黑跑过留下的凌乱的脚印。

“老婆子,咱再重新修整修整菜地吧!那荒芜的样子都像十好几年没人住过似的。”外公吐了一人烟圈,老黑把它的头枕在了外公的脚上。

“我觉得,咱还是种些菜吧,邻家那谁人家种的韭菜都吃了好几茬了,还很能长呢。昨天给咱送来了一些,要不咱今天中午包饺子吧?”外婆把多余的柴火抱回老黑睡觉的偏房里。

“掉了!稀稀拉拉的!”外公说的太急被烟呛了一下。吓的老黑看了外公一眼,就跑过去把外婆掉的秸秆叼一根叼到了自己窝里。

“你嚷什么嚷!老了不中用了,掉点柴火就嫌弃我了!是不是觉得我连一只狗都不如?都给你做了一辈子饭,抱了一辈子柴火了,你就没说个谢谢啥的。”外公赶紧面带笑意的弯腰捡起地上柴火,又从老黑嘴里抢过一根,递给外婆:“老婆大人在上,受俺老头子一拜!”

“老不正经的!”外婆差点被外公这突如其来的姿势搞得笑岔气。

“你叫苏亚了吗?怎么还不起来呀?别睡过了,越睡越不想起了……老黑,去,叫叫苏亚去!”外婆解下围裙,在身前的空中抖擞了一上,顺带着向苏亚的屋里方向挥了一下,老黑像一个士兵,听命就跑去了。

不一会,外公就听到苏亚愤怒的“老黑!老黑!外公!外公!外婆!外婆!老黑拽我被子!老黑舔我脸!”哭的耍赖的声音把老黑赶了出来。老黑前腿踩在门槛上,一副已经尽力但仍无可耐何,又十分对不起的架势。

外公只好紧吸了一口烟,扔了烟头,自己又去叫苏亚,连哄带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外公,一边和苏亚对话,一边给闭着眼的苏亚穿衣服。

刚套上半个袖子,发现衣服穿反了,就又脱下来再穿一遍。扣到最后才发现,扣子多一个,又顺着扣眼往上找,找到褶皱的那个解开又重新扣上。苏亚在外公的手里就像一个布娃娃在孩子的手里,那么摆弄来摆弄去,又那么的爱不释手难以释怀。外公嘴里嘟囔着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连给苏亚穿衣服都穿不上了。担心着万一哪天自己走了,外婆再走了,谁来照顾苏亚呢。

而且想到苏亚刚大病一场,虽说现在身体转危为安暂时没有大碍,但想想这先天性的不治之症,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夺了苏亚的命去,外公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五味杂陈的不是个滋味。

自己活了大半辈子,栉风沐雨捉襟见肘的,毕竟也和外婆白了头偕了老,一把老骨头不渴望什么老有所依,死的安乐,这些年的坎坷遭遇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除了对彼此不离不弃不嫌弃的感激,更多的是现在两个人对于老天爷赐予的苏亚的这个宝贝的照顾上,也正是苏亚的出现,让他们的晚年生活有了新的意义,在将死之迹,老天眷顾他们,让他们圆了一辈子想做父母的梦。

但,福祸相依,难知难预。外公外婆宁愿少活十年,哪怕现在死去,也希望能求得苏亚的平平安安,不求他大福大贵什么的,也不靠他来养老寿终的,只希望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孩子,能平平凡凡的度过平常人该拥有的一生,经历平常人该得到的生活,又不埋怨这个不公平的社会,吃平凡的饭菜,穿平凡的衣服,娶个平凡的妻子,和自己平凡的孩子,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走完他的一辈子,或短或长或突然,体味活着的意义,明白外公外婆对他的爱的无私与无耐,也就知足了。

“她外婆!老婆子!你把孩子袜子放哪里了?”苏亚头倒在外公肩膀上,双手松散的环在外公脖子上,哈喇子成线的滴答在外公后背后。

“昨晚我给洗了,摸了摸还没干呢。我给拿双新的去。“外婆帮着外公把苏亚的裤子提了提,把秋衣塞进裤子里。

“都是你惯的,从小起个床就这么麻烦。让他自己穿又不是穿不上,都十岁了,磨磨蹭蹭的,等他长大了怎么办?你给他穿一辈子呀?”外婆利索的给苏亚穿上了袜子,把苏亚抱到自己腿上,给他穿了鞋子,忙活的大喘气。

“孩子都这样,懒得起,都想多睡会。再说春困秋乏的。十岁不也还是个孩子吗,就算咱想给他穿,还能给他穿几年呀。说不定,倒是咱得让苏亚给咱穿衣服了。”外公擦了擦苏亚的哈喇子,两手搓了搓了。

“你个老不死的竟说这不着调的话。教了一辈子书了屁事不懂,要是活动让孩子给咱穿衣服的时候,不得累死他呀。俺才不让咱亚亚给穿衣服……走不动了,下不了床了,就找个地跟那猫一样,自己找个地死了算了。你要是想死呀,俺也不拉着你,但决对不能拉扯孩子,苏亚还得享他的福呢!咱亚亚命苦,小时候被小孩子欺负,长大了可不能被咱俩欺负。到时候我要是先走了,你自己就照顾苏亚,等他长大了,考上大学,结婚了,生孩子了,”外婆说着说着自己笑了出来,“就烧个信给我,俺这一辈子,怎么算也是活过来了,以前跟着你就图你踏实是个好人,什么荣华富贵呀俺也没那个命,算命的说俺跟着谁害了谁……老天爷开眼,送了个苏亚,算是俺对你的弥补吧。”消瘦的外公攥着外婆的手,放到老花镜前。

“要是我先走了,你就好好照顾苏亚,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行了再来找我也不迟,我等你就是了。这辈子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的,欠的那么多我这辈子是还不了了,下辈子我再还你吧。要是当初我没娶了你,我才后悔呢。这么个漂亮的大家里的闺秀,愿意跟着我这个成分不好的穷书生下放到这么个地方,应该是我欠你的呀。”外公一手托着外婆的手,一只手摸着没有光亮,没有水分,粗糙又薄如蝉翼,像霜打的枯叶似的手背。

“有你这话,就值了。咱俩可说了呀,谁走到后面,谁照顾到苏亚不能下床不能自己穿衣了,就去找对方。不能给孩子的生活添堵。”

外婆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纵横的沟壑,沟壑里流淌着一条名叫“岁月”的长河,那些似水的年华从内心里发源,从明澈的眼眸流向生活,虽然现在有些浑浊,但依然如海水一样深邃。

若生,不分开;若死,在一起。每个人都有一辈子,只是这一辈子有长有短,有精彩有平凡,有完满有抱怨,但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的一天,是别一人一辈子都不曾拥有过的昨天;别人的一天,也是你一辈子都觊觎不到的明天。别人的丰富多彩惊险刺激也许只能存在在你的羡慕嫉妒幻想里,但是你的安安静静也是比得起的幸福。

人生的痛苦,在于把别人的生活想像的太美好,把自己的生活想的太糟糕。人生真正的痛苦源于不自信与不自知。攀比是人的本能,它可能带来满足与幸福感,也有可能带来失望与挫败感,本身无可厚非,只是我们太容易把自己想像成一只井底之娃,仰视一块蓝天,而不擅长把自己美梦成那片蓝天,俯瞰一只青娃。

活着,才最霸道。这是命,也是运,但别相信命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