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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梦境-宛若疾风(射手座)~肆

“阿释密达,你觉得――我和上代女神萨莎相比,谁更温柔、更适合做雅典娜?”

“…………”闭目凝神结跏趺坐的阿释密达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并不作答。

沙罗并没有理会他,似乎也并不是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答案,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不适合对吧?我……一点都不适合做什么‘雅典娜’,因为我并没有你们所期待的种种特质和美德。也一点都不温柔。”

然后她自嘲地笑了,“可是、史昂大人却说‘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艾俄洛斯竟然还说我是个‘温柔的人’。明明我一点也不适合,也一点都不够温柔――”

“这样不是已经足够了么。白羊座可不是一个会轻易认可他人的男人,射手座……候补、也并非满口胡言之人。”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但却充满了无可驳斥的肯定。

“温柔么――只有当一个人的孤寂都填补不了空虚的时候……我才会对别人温柔。”凝视着处女宫穹顶上若隐若现的佛家莲花纹样,沙罗支着下巴嘟嘟囔囔地说道。

“上一代女神萨沙――我没有她所具有的柔软温润感情,也没有所谓的大爱和慈悲。所以别对我抱有期待,我不会成为你们心目中优秀的女神雅典娜,也没办法回应你们的期待。”

“原来如此,并非胆怯,或者不想承担责任,而是太过有自知之明么。那么,你希望我对你说什么?不想做女神就不要去做?还是既然已经来到圣域,就接受自己的命运――呢?”

故意又将问题抛回给她,阿释密达略微倾了一下头,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高兴。说白了就是幸灾乐祸。

“那种事应该你自己去想吧?……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为了和你聊天才来的,只是没有别的人选――”纯粹是因为太空虚,太无聊了而已。

而且和史昂说这种话,会被他斥责教育。至于艾俄洛斯,沙罗根本不想和他讨论这种话题。只有阿释密达,听到她说这种话,并不会责备,也不会开解,甚至连困扰和担忧、迷茫和恼怒都没有,完全就只是一个沉着冷静的听众而已。

本来,她说这些也并不是想被人安慰或者劝解,纯粹只是想“说出来”而已。有没有回应根本不重要,不如说其实对着一根廊柱她也一样能说,只不过那样会显得很傻很蠢,所以不会那么做罢了。

“……你自己也很清楚呢。”阿释密达轻轻笑了,“你明明清楚,我并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却依然跑来处女宫。射手座候补的艾俄洛斯比我更适合做一个倾听者,你却依然来到处女宫的理由――”

“和他……是不行的。”沙罗像是在焦躁什么一般皱着眉,“因为会让我想起难过的事情,虽然‘难过’这种感觉到今天为止,已经变淡了很多,但那种感情会让人变软弱。我讨厌――那种不安的感觉。”

“果然如此。”阿释密达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你和射手座在一起,觉得很平静、很安详――觉得快乐、开心是么?”

“哈啊?难过和开心快乐是两种完全相反的概念吧?”她鄙视地瞟了正在微笑的金发男子一眼,“阿释密达,你理解能力有问题?”

阿释密达只是淡淡地说,“人的感情……本身就是极其复杂的。虽然无法视物,但我能够看清许多用肉眼看不清的事物。包括一些隐藏起来的心绪和感情。”

沙罗不快地抿起唇,“……你想说什么?”

“正是因为有开心快乐的感情,所以会觉得难过,难道不是么?因为确实觉得开心和快乐,所以才会愈发难过。”

虽然阿释密达并未睁开双眼,但她却有一种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错觉。那种仿佛被看穿一样的感觉,简直令人如坐针毡。

“……没有那回事!”她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因为你就是那种会因为‘幸福’或者‘快乐’而感到痛苦的人。”阿释密达平静而又一针见血地说,“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幸福’和‘快乐’,因而一直在内心苛责着会因此而感到宁静祥和的自己。”

她讥讽地笑了,“别把我说成圣母好不好!!而且幸福快乐什么的、那种东西和我一点也不相称。不如说,按照你们对女神雅典娜的期待来说,拥有‘人心’的雅典娜就已经不是神了!让雅典娜得到幸福?让雅典娜获得快乐?哇哦我对你们圣斗士的认知真是又上了一个新的层面和台阶呢。”

“前代女神萨沙的兄长――亚伦还是冥王哈迪斯选中的肉身呢,该战斗的时候,她还不是只能微笑着保持风度把自己哥哥往死里抽?你们谁可怜同情过她了么?

她内心的痛苦和悲伤,你们哪一个能够明白么?啊当然,我并不是说我就能够明白。但是,和血脉相连的亲人刀兵相向……即使是打着和平与正义,为了大地的安稳宁静的大旗也罢!既然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就不要现在才来假惺惺地同情怜悯!”

说完之后,她才觉得自己说太过分了。

无论是谁都会犯错,神也好,人也好。神错在创造了人,人错在遗忘了自己是被创造的。大家谁都没有错,因为就连“错误”这个存在本身,也并非错误。

然而听到她那番逐渐充满了个人感情的话,阿释密达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变,也并非怜悯或同情,全然只是一片宁静,“……太……重了。”

“啥??”她愣了一下。

“你心里,积压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即使是前代女神,也没有像你这样,用自己的心惩罚、束缚自己。”

不是没有责任感,而是太有责任感,所以才会抗拒。一旦认可、承诺,就绝不会抛弃……这种性格,其实更适合成为守护大地的女神雅典娜。所以看穿这一点的史昂才会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至于背负的东西太多――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都不背负的人存在。即使表面上什么都不背负,心里也一定会有不得不背负起来的东西。

她移开了视线,“…………或许吧。如果能够只追逐着理想、人就能坚强无畏地活着,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自杀的人了。”何况她本来就没有那种美丽绚烂的东西。

即使她能接受没有预兆的开始,却完全不想看到早已得知的殊途。知道他们将来会一个又一个地死去又如何?一旦牵扯进去,就会产生牵绊,假如无法改变最后的结局,那么就一定会崩溃。所以,不想付出感情,也不能付出感情。

因此,即使她没有说过不想做雅典娜,却一直坚持――自己并不适合做雅典娜。

因为她没有那种能够和他们共进退,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还微笑着优雅前行、漠然地看着所有人牺牲送命的觉悟和准备。比起被人夺走、她宁可亲手破坏,比起莫名失去、她宁可主动丢弃。

也许一般人都会意气风发地想着要改变所谓“注定的命运”,但沙罗早已经过了那种觉得“地球是围着我转的”年纪,因此她不会蠢到以为付出努力,就一定会收获相应的代价。

“但是,你似乎也不想将责任推卸给别人。不论是来到圣域,还是成为雅典娜,你都没有将责任推卸给他人不是么。至于白羊座之前所采取的放任态度,可是历代教皇都不曾做过的事。但是你却自己选择来到圣域――抛下家人。”

尽管阿释密达的话听上去似乎相当尖锐,但沙罗也很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何况他并没有丝毫恶意,完全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低垂下头,她把下巴支在双膝上闷闷地说,“是啊……不管我多么希望自己忘记,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强迫自己忘记,都无法真正的遗忘。绝对不会遗忘――所以,我讨厌抛下别人的人,最讨厌。”

“虽然不太明白――”略微停顿了一下,阿释密达才继续说道,“但你还是留恋那个家的,是么?”

“‘家’什么的……那种东西,不适合我。因为,只要有我在,‘家人’就一定会由于我的缘故遭到不幸。因为……我会嫉妒也会怨恨,假如没有得到最多的关注和付出,就一定会嫉妒,甚至会怨恨――最后导致不幸。”

“这种感情……很丑陋不是吗?和你们所信仰女神雅典娜那种纯洁高贵、无私悲悯的大爱简直可说是完全相反啊。”她无声地笑了。

阿释密达却没有笑,只是轻微地叹出一口气,随后站起身来到她身边,蹲下身,用几近透明的手覆上她的发顶,“所以你才至今为止都在忍耐,因为不想去伤害家人,就选择伤害自己么。”

至少,他从来没见过沙罗嫉妒、怨恨、责备过任何人。

然而,竟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就好像他完全明白她那自我嘲讽之下的忍耐一样。

“什么?那么圣母的人――你、你在说谁啊?反正绝对不是我!还有,明明你就碰不到我……那就别做出安慰人的动作引人误解。我可不是你的信徒,需要你解惑渡厄。”

不出所料,沙罗立刻炸毛了,虽然涨红着脸伸出手试图挥开他的手,却因为完全碰触不到的缘故而做了无用功,只好对着依然“放在”自己头顶那只几近透明的手忿忿然龇牙咧嘴。

听到她那种别扭而又毒辣的讽刺,阿释密达却只是静静地笑,“与我不同,你可并非双目失明。所以,就用自己的双眼来确认吧。”

这样意义不明的话――一是说他虽然无法接触她,但是想要安慰人的心情,却不是虚假的,即使碰触不到,内心也体会不到,用双目来看的话,依然能够理解;二则是假如不去尝试,怎么知道自己的努力只是无用功,何况即使最后失败了,只要努力过,也就没有遗憾了不是么。

“明明只不过因为我是‘女神’,所以才这么温柔……即使‘女神’换人来做,你们也一样会那么温柔吧。”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还在别扭于他们对她这么温柔的目的和出发点。

“所以才对你说,请用自己的双眼去认真确认――不要移开双目、不要逃避问题地去注视确认这个世界、和每一个人。太执着于生或死,只会陷入无可转圜的窘境。

即使陷入死后的永眠,‘死’也绝不是最后的终末。因为生命――是不断循环着的。只有参透生死幻灭的短暂,才会懂得珍惜。”

沙罗立刻嫌弃般地撇了撇嘴,“我才没有你那种观察世界和观察人类的兴趣爱好呢。”

“――――”阿释密达难得露出了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尽管只是转瞬即逝的,但那起码代表她说中了他的兴趣爱好――仅此而已。

“……没有这回事。”他斩钉截铁地否定。

沙罗立刻黑线了,“你那句话我原句奉还!你怎么不自己去看这个世界和每一个人!?我可不想代替你完成你的心愿!”

“……不是代替,只是托付。”竟然如此聪明,连他的心愿都能猜中,阿释密达觉得自己除了叹气真的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不如说其实是心态已经老了吧……

恍惚之间,他彷佛听到遥远模糊的声音好像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再次回响在耳边。。

睁开双眼去看看世界吧,释寂摩。

――不要固步自封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一味地悲叹世人的愚昧和无知,为他们的苦痛和磨难而感到忧虑和悲伤。

即使是再怎么黯淡的星星,也有其存在价值。哪怕终有一日会陨落,它的光辉也会洒落在每一个人心中。所以不论是苦痛还是磨难,一定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我让你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圣域来,成为我的盾吧。释寂摩。

――真相。阿释密达淡然一笑。

圣战的真相、还有目的,如今只怕唯有他和一直装疯卖傻的胜利女神奈姬还记得了吧。

不论是冥王哈迪斯、冥月女神赫卡忒,还是尚未转世成人的智慧女神特莉托格妮雅、生生世世都背负着诅咒的双子星……持续了这么多次的圣战,就连眼前的这位“女神”,都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会依然守着这个“真相”,直到两位女神共同回归的那一天――或者,永远持续着这没有尽头的圣战,直到灵魂湮灭。

他的认真执着,不在意奉献和付出的甘愿牺牲,是滴水穿石的。所以神话时代时,他才会被雅典娜无数次指责过――简直就是和射手座及水瓶座一样只会牺牲自己的笨蛋。

但是,即使被称为笨蛋也好,傻瓜也好。至少有人明白。

旁人往往不能领悟他那种最难坚持的,不间断的由毅力塑造的牺牲精神,甚至往往被火焰般的小宇宙爆发所感动,进而就忽略了那日日夜夜的苦守。

只有她,不止明白,也能够理解。

佛门悟道的三阶段:堪破、放下、自在。人只有放下了,才能得到自在。而从人过渡到佛的方法,只有一个。

所以他才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最接近神的人”,因为他所求的,是悟道之路。

至于世所传称的“佛祖释迦牟尼”,那不过是人们的祈愿与理想所形成的“佛”罢了。与其说那是他的前世,不如说那是经由最初的他那些传说和轶闻衍生变化而来、被人们赋予无限希望、肩负万千祈愿的一种精神。

也因此,佛是过去人,人是未来佛。

而他,只求悟道,不求成佛。

堪破、放下、自在。如今他早已经过了堪破这一阶段,现今则是为了放下,而将一切都拿起的阶段――只不过,他“拿起”的这段时间,稍微长了一点而已。

但不管外界多么纷繁嘈杂,他的心内始终平静如砥。因为,不止万物皆有禅――情中、亦有禅。

知悲方能怜悯,爱己方能惜物。一切,只需顺其自然,强求不来。

沙罗刚离开处女宫,阿释密达就叫住了也准备跟随她离去的艾俄洛斯。

“射手座――的候补圣斗士、艾俄洛斯,你有过最重要的人在眼前溃不成形、慢慢消散的经历么?”慢慢睁开双眼,阿释密达凝视着眼前的少年。

艾俄洛斯有些错愕,也有些不解,“前辈……?”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浅淡沉静微笑,阿释密达那双空灵到极致的水蓝色眸子,其中透着的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带着一种不染一尘的圣洁味道,纯粹剔透却又冷淡到了极点。

“……如果不想体会那种经历的话,就不要对女神太过温柔。你的温柔,也许对前代女神会比较适用,因为前一代女神萨莎就是那种、会以同样的温柔来回馈每一位对待她温柔的人。

而她――这一代的女神,则会因为你这种不求回报的温柔和体恤,而感到迷茫和痛苦。因为她无法做出同样的回馈,所以会为无法回应你的温柔而觉得愧疚。”

“我……不太明白。”艾俄洛斯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困惑不解。

“也就是说,没有‘失去’的觉悟,就不要试图去‘得到’。因为你会失去比你预想的,还要重要的东西,那绝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

阿释密达只是摇了摇头,遗憾地说,“看来是与我佛无缘之人啊……你的执着和牵挂太多了。”

被这样评价了的艾俄罗斯坦率地点了点头,“也许如此吧。因为我也只是个凡人,即使身为女神的圣斗士,也不可能没有执着和牵挂。不如说,我执着和牵挂的太多,想要守护的东西也……无论如何都无法舍弃。”

“前辈,我先告辞了。女神已经走出很远,我必须去追上她……――”向阿释密达告别过,艾俄罗斯转过身正准备离开时,阿释密达忽然在他身后,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开口了。

“那么射手座,你所执着和牵挂的,究竟是憧憬仰慕的女神?还是投影了你自己的少女――沙罗?”

“…………”艾俄罗斯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最后慢慢回过身,露出了一个如同阳光般绚烂明朗的笑容,“也许,二者皆有。也许…………又都不是。”

“如此、你看到的,究竟是什么?”阿释密达唇边浮现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或者,只是‘她’而已。”

“你的坦率与直白,早晚会成为催命符。偶尔也要学会变通,才能成为优秀的战士啊,射手座。”

阿释密达的叹息,在他身后烟消云散。然而艾俄洛斯,却不曾回头,只是坚定地向前方走去。

因为,沙罗是从来不会停下来去等任何人的,但是,她却在内心盼望着――有人能够不会抛下这样的自己,有人能够追上这样的自己。

艾俄洛斯一直很清楚,即使再怎么掩饰、装作满不在乎,其实女神也是会思念家人的――因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那时候才会让他去见母亲卡珊德拉(你在误解啊少年!!)。

尽管他从不曾问过,依然能够明白。

后来瑟兰朵去世、撒加按照瑟兰朵的要求来到圣域的时候,她去处女宫找阿释密达说过撒加来到圣域的事(act.35 一起去看雷阵雨)。

“我……做错了么……?”那样避开的结果,却只换来了瑟兰朵的死和撒加的恨。

“那个答案,你早就已经得到了不是么。”阿释密达只是淡淡地答了这样一句话而已。

她不是想从阿释密达那里得到答案,也不是希望有人能安慰自己,只是对自己所选择的那种生存方式,产生了困惑而已。

就像艾俄洛斯,一直在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活下来,而父母却都死去了这件事而感到迷茫――尽管最后他身边还剩下艾欧里亚也罢。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因为他当初的没有阻止,所以才会造成这种局面?

这种问题,除了自己去寻找之外,是没有别的答案的。所以,艾俄洛斯才无法责备与他一样选择了将家人抛在身后这种道路的沙罗。

◇◇◇◇◇◇◇◇◇◇◇◇◇◇◇◇◇◇◇◇◇◇◇◇◇◇◇◇◇◇

从罗德里奥村回到射手宫时还是中午,艾俄洛斯立刻穿上了射手座圣衣。作为雅典娜的圣斗士,不是训练或者日常活动,平时只要在十二宫内或者面见教皇、女神,都是必须穿着黄金圣衣的。这是圣域的规矩。

尽管多数时候他总觉得这件圣衣有着隔阂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作用――毕竟穿上这件圣衣之后,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多了敬畏心和仰视感。但因为他总觉得这件圣衣与他心心相通一般,所以也并非讨厌穿圣衣。

只是如无必要,他几乎不穿而已。

因为他更喜欢与人平视,而非被人仰视。

由于撒加已经一个人完成了史昂交托的全部文件,因此在艾欧里亚他们那群小圣斗士候补去训练场自行训练时,无事可做的艾俄洛斯只好暂且留在射手宫整理杂物、或者拿出医学方面的书来看。

希腊二月份的季节还是比较清凉的,并且时不时伴随着间歇性的小雨,轻柔地冲刷着千年来圣域内的古老建筑与断壁残垣,很有一些凄清的氛围。

然而今天天气却很好,万里无云虽然不至于,但悬挂于空中的太阳却温暖地透过廊柱和窗棂,将细碎的光线洒落在射手宫外围每一个角落,令人有一种平静祥和的感觉。

看了一会儿书后,总觉得心神不宁的艾俄洛斯略微叹出一口气,下意识地用手指抚上额前的红色发带,一向沉稳坚定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怅惘。

于是,时间追溯到艾俄罗斯和艾欧里亚的母亲去世之后――

某一天,沙罗发现他额上的红色发带不见了,因此就问他是不是训练的时候弄坏了。毕竟没了那个发带的衬托,她还满不适应的,总感觉就不像他了。

然而艾俄罗斯只是笑着说,他没有什么能让他的母亲带走的,只好把从小到大都戴着的发带放在母亲身边,让她即使死去后也能感受到儿子还在她身边。虽然他一直身在圣域,甚至无法和家人一起生活……

看着艾俄洛斯带着一如既往的清爽璀璨笑容,说着这样隐藏着伤感与悲痛的话,一时有些不忍的沙罗作出了一个日后她自认为十分愚蠢的决定。

因为……她可以用坚强的面孔对待敌人,用憎恨的眼神注视仇人,用厌恶的神情蔑视卑鄙者。

但是,却无法用软弱的神情、温柔的目光与身边亲近的人们对视。把柔软到几近软弱的一面留给自己,把坚强的一面留给他人,她才能够存活至今。

而后,没过几天,当沙罗拿着正在嘤嘤哭泣的黄金杖姬砸核桃时,刚走进女神殿的艾俄洛斯迦煌饧右涣澄柑郾砬榈乜醋潘鋈痪醯梅浅o肟蓿踔撂跫瓷涞叵肟纯粗芪в忻挥腥恕

(要是被别人看到,女神的形象……tat就完了。)艾俄洛斯惴惴不安地想。

“雅典娜、您……在做什么?”

“当然是砸核桃啦。你要分一杯羹么?=w=”沙罗笑嘻嘻地抬起头。

“……不用了,谢谢您。”不对!问题是这个么!?艾俄洛斯突然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挫败感。

“干嘛?你那个表情好失礼哟。”沙罗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咔咔咔”砸起了核桃。

“不,失礼的那个绝对是您。”艾俄洛斯斩钉截铁地回答。

沙罗掰着核桃外皮问他,“喂大艾,你觉得我留长发好看还是短发好看?”

“呃、您说什么?”艾俄洛斯一瞬间觉得大脑有些当机。女神最近的思维跳跃能力是越来越――

“果然还是短发好看啊,干脆剪断吧。”没得到他回应,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沙罗立刻就朝自己那头从未剪过的海蓝色长发狠狠挥了下去――简直就像那头长发是她的仇人一样迅猛。

“雅典娜!!”霎时心惊肉跳的艾俄洛斯在夺下沙罗手中的匕首之后,很有些欲哭无泪。对着那种和教皇大人几乎如出一辙的rp无辜神情,他真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大清早的是上演的哪出啊?”神出鬼没的史昂忽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荆轲刺秦。”沙罗这句中文一出口,史昂的麻吕眉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而手里还拿着匕首的艾俄洛斯则有些茫然。

瞥了一旁一看就十分正直的射手座好少年一眼,立刻明白状况的史昂凉凉地用中文说,“我看您这是‘指鹿为马’吧,雅典娜。”

于是,在沙罗强烈表示过长头发不方便,要么剪掉要么买条发带扎起来之后,史昂竟然笑得相当和蔼地表示理解,而后放行让艾俄洛斯陪伴着她去山下挑选一些发带买回来了。

尽管原本提议是让天鹤座候补的素、麒麟座候补的刻莫赫丝去帮忙买,但沙罗瞬即盯向那把匕首的幽幽目光、让艾俄洛斯和史昂都不由得心尖儿颤了好几下。

于是,结果就变成了史昂当机拍板放行、艾俄洛斯满心忧郁地陪着沙罗到山下去逛商店了。

艾俄洛斯本以为她是很有目的性的,但在沙罗拉着他如同无头苍蝇一样的乱窜之后,两人很诡异地拐进了一条飘着淡淡白雾的清冷小巷。

因此,他终于意识到,指望女神的人品,这真的是一件【十分不靠谱】并且可说是【绝对不靠谱】的事。

而让已经产生了警戒心的艾俄洛斯头疼的是,沙罗竟然完全不害怕,反而似乎兴致颇高地嘟囔着什么“零红蝶”“寂静岭”之类的怪词。

在听过沙罗“热情洋溢”的解释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头变成了两个那么大。

(为什么女神会喜欢那种灵异惊悚系的东西还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已经从“胃疼”开始发展到“全身各种疼”的艾俄洛斯非常脱力郁卒。

而当郁卒不已的艾俄洛斯察觉到时,沙罗已经推开小巷中一个不起眼、但透过玻璃看却显得黑漆漆十分阴森的杂货店大门了――

“雅典娜!请等一下――”艾俄洛斯几乎可说是以光速飞奔了过去。

然而无视了护在自己身前、紧张地打量着这间小店内部陈设的艾俄洛斯,沙罗对着店内正坐在只点着一盏烛灯的柜台后、一脸神秘莫测笑容的青年男子张口就是一句让艾俄洛斯脚软的话。

“老板,来一条发带。”

“…………”明显就是店老板的黑发青年似乎愣了一下,镜片略一闪光、他眨眨眼,清澈低沉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笑意,“小姐,您确定您不是走错了地方?这里不卖鱼。”

“你卖鱼做的发带?”沙罗越过一动不动挡在自己面前的艾俄洛斯,探出头好奇地问。

“不卖。”推了推黑边眼镜,黑发青年相当正经地翘起唇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不过如果客人想要,倒是可以考虑订做。秋刀鱼、伊势海老、双棘石斑鱼――种类繁多任君挑选哦。”

“啊算了吧,我可不想满身鱼腥味被猫爪挠成烂柿子,给我正常的发带就好。”干脆利落拒绝了对方那一听就是玩笑话的提议,沙罗终于恢复了正常(喂)。

似笑非笑地瞄了沙罗一眼,随性之中又透露出一丝精悍的黑发青年从身后拉出一个木盒,摆在了柜台上。而沙罗则大大咧咧地拉着艾俄洛斯走到了黑发青年面前,无视艾俄洛斯的防备神色在盒子里翻找了起来。

对于沙罗那种不知该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还是适应力太强大的强韧神经,艾俄洛斯唯有一边在她身边警惕地提防随时都可能袭来的危险,一边默默注视着她在那里几乎可说是毫无防备心地翻看商品了。

“……咦――这、是……”已经随便挑拣出两条发带扔在一旁的沙罗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艾俄洛斯眉头微皱正准备查看,却被沙罗霎时挡住,而后她竟然干脆利落地掏出史昂交给她的一把钱、胡乱塞进黑发青年手中,而后拉着艾俄洛斯转身就准备走。

“我可以问一句,你为什么会选那条发带么?小姐。”失笑般地看了看手中那一摞硬币,黑发青年隐藏在眼镜后方的视线看上去相当尖锐。

沙罗莫名其妙地回过身瞥了他一眼,意外诚实地答道,“因为看上去很怀念啊。既然挑东西,当然要挑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的确,这是个理由。”对方竟然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理由,点了点头,“抱歉叫住你,欢迎下次光临。”

越看眼前的男子越觉得有几分眼熟的沙罗困惑地歪了歪头,“等下、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错觉么?对了,店长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fuma。”扶着眼镜微笑的黑发青年如此答道。

“……真奇怪的发音。抚摸?”沙罗试探性地用中文问了一句。

青年不为所动,只是歪着头笑眯眯地解释:“是fuma(封真)。fu~ma哟。”

“好吧好吧,是伏魔不是抚摸。我还伏地魔呢……咦?你会说中文??”

“身为四处旅行的人,怎么能不会世界各地的语言呢?”他神色淡淡,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暧昧地答道。

“啊是吗。”沙罗没什么兴趣地将那三条发带塞进口袋,拉着艾俄洛斯就走出了这间小店,而当身后的门关上之时,眼前的白雾散去,他们又回到了人群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艾俄洛斯困惑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但沙罗却似乎毫不在意之前发生的事有多么离奇怪异,反而看似随便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条看上去有些古旧的红色发带,将头发束了起来。随后不顾艾俄洛斯的疑问,哼着歌就往圣域的方向走去了。

――――――――――――――――――――――――――――――

他们走了之后,封真摘下眼镜,低声嘟囔,“终于把侑子小姐让我转交的东西交出去了……”

(所在:喂喂你不是还收钱了吗混蛋!/封真:你真的知道那位小姐给了我多少钱么?那些钱还不够买一盒火柴呢。/所在:……= =|||……抠成这样也真是……)

想起那位异次元魔女临时塞给他的任务,封真就觉得哭笑不得。

因为当时侑子把发带交给封真后,竟然要他把这条看上去非常古旧的红色发带给侑子所指定的一位少女。

封真叹着气苦笑,“侑子小姐,你的开出来的条件真是越来越刁钻了。你让我找人、送东西,或者卖东西也就罢了。这个又要找到人,还要半送半卖地把东西交给指定人的任务也太难了吧。”

侑子则笑着说,“这是等价交换。你当然有权拒绝,只不过――”

“我接受。”封真干脆地点了头。求人办事外加有把柄落在这个大魔女手里就是遭罪,他早就已经认命了。何况据侑子所说,这次指定交货的少女是个非常……抠门的人。因此半卖半送不会太困难吧?

于是,就出现了之前那无比猎奇(何)无比灵异(喂)的奇怪事件。r(s_t)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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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圣域后,走在返回女神殿的路上,正在踢踢踏踏踩着石板的沙罗忽然一把将束发的红色发带拽下来,看也不看艾俄洛斯一眼(其实她是害羞了),唰地将之递到他面前,“这大红色的发带颜色真俗!喂、艾俄洛斯,送给你了。”

[竟然假装嫌发带颜色太俗――你这种手段还真是老套又无聊。]里人格凉凉地吐槽道。

[你管我去死!*=皿=*快滚去世界尽头痛哭流涕!]

[啧,还是这么别扭不可爱――]“她”嘀咕了一句就闭上了嘴巴。

“唔?雅典娜――但是……”射手座少年茫然了。这不是她说想要,才买回来的发带吗?

“又不是白送你的,作为回报――来年记得在我生日的时候要送我礼物。”磨磨蹭蹭地踢踩着脚下的石板,低着头的沙罗强硬地把发带塞进了他手中。

(题外话:这就是为什么沙罗会于前文的圣斗士篇中,在自己生日的时候问大艾要礼物的原因了。r(s_t)q)

“可是,这是您要用的发带……”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间变卦说这条发带不好看,艾俄洛斯微微皱起了眉。

“已……已经给你了!拿、拿着吧!”倔强的她直到这一刻依然在逞强。

凝视着自己手中的红色发带半响,终于反应并明白过来的艾俄洛斯忍不住心头一暖。

不是不会关心,只是关心的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而已。因为,这是要用心去体会、才能得知的……简直就像是猜谜一样的隐晦方式。

而他一直都相信,即使无� ��理解,只要努力尝试去理解的话,一定终有一日能够明白。而现在,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那一刻,他的笑容灿烂夺目……那是比朝阳还要更璀璨夺目的清爽温和微笑。

如同燃烧自身的太阳一般,闪耀着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绚丽光辉――

恍若、传说中的――――净火天之翼。

“非常……感谢。那么、我就收下了。”

“干、干什么笑那么恶心。真……是难、难看死了!”瞄了他一眼,沙罗即刻炸毛,恼羞成怒哼哼唧唧地转身朝女神殿忿忿走去。

而艾俄洛斯,则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将那条发带系在了额头上。